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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节

      谢麟笑得十二分的甜:“她带我过去。”
    迟幸道:“这……那里什么样子你也不是没见过,适合女眷去吗?”
    “阴差阳错分隔两地,我再也不想尝这担心的滋味了。此后她在哪里我便在哪里,只有死别再无生离。”这话在程素素面前他不好意思讲,觉得说出来很虚,像写公文。对面是迟幸的时候,突然里理直气壮了起来!
    第153章 忙忙碌碌
    迟幸决定再讨厌谢麟一点!
    谢麟一点也不在乎。
    在瞧不起人这一点上, 这两个人相像得紧, 区别在于谢麟更会装一点,迟幸表现得没有谢麟自然。谢麟明明白白看出来迟幸的挑剔与敌意却一点也不生气, 就喜欢这种“明明讨厌我还要忍着”的样子。
    以谢麟之嘲讽、迟幸之冲动, 两个人竟然没有当场打起来,还客客气气地将场面话讲完, 也是个奇迹。谢麟自认对迟幸还算了解,见他居然能将这客套做完,不免对他高看几分。临别时带上了一丝诚恳,让迟幸有什么要求只管提。
    迟幸很想打他,最终还是咬牙笑道:“殿下不日便至,大军有何处置, 皆听帅帐吩咐。”
    不错么,都会打太极了。谢麟兄长式的点点头,没那么瞧不起迟幸了, 决定给张起的信里公正地提一提迟幸的成长。大人看小孩儿的眼神, 教迟幸牙更痒了,谢麟再不滚蛋,他不保证会不会破功。
    终于,谢麟走了,迟幸送他出辕门的笑容是今天最真诚的。
    谢麟回到府衙还要准备晚间的宴请, 赴军营不带妻子,晚间这一宴却是要与程素素同往的。按照江先生的建议,本来守城的时候就是程素素与城内士绅人等交涉的, 今天顶好与谢麟一道出现,谢麟是安抚、程素素至少要露个面道声谢。再者,谢麟这安抚使是升迁,邬州还是在归他管,甚至要将邬州做为安抚对岸的一个基地,打好关系就尤其重要了。借感谢之机,与邬州士绅再联络联络感情,是极好的切入点。
    程素素已脱去素服,天热出汗花了妆,正在洗脸,预备赴宴前再重点脂粉。手里正握着帕子,谢麟便一头扎了进来:“哎呀,好热!”一边嚷着一边解衣裳,还说要吃冰镇的酸梅汤。
    程素素命给他换新水:“擦擦脸,有凉茶你先吃一口缓缓,别吃得太冰激着了。”
    谢麟将脸埋在帕子里,声音有些含糊:“那是小孩子和体弱的人才怕的!我才没那么娇贵呢。”
    在他没看到的时候,程素素翻了个白眼:“好好好,你才不弱呢。我看你的火气不大呀,怎么,还行?”
    谢麟将帕子投到水盆里,正色道:“张少安可以少操一点心了,迟幸没那么蠢了,脾气居然收敛了。”
    “人总有长大的时候嘛。”
    谢麟撇撇嘴,凑近了低声道:“没有个当皇帝的爹也没有个当皇帝的同胞哥哥,惯他不到那个份上,撞撞墙,自然就好了。”
    程素素喷笑,谢麟的嘴巴也是够刻薄的,一句话损了一圈儿的人。拉过谢麟在海棠桌边坐下,推了一碗冰镇的酸梅汤给他。谢麟捏着勺子捞一捞:“才三粒……”
    程素素窃笑。
    谢麟一本正经地道:“娇气都是养出来的,越娇越娇,要是慢慢的摔打摔打呢,就没有那么弱了。斯文修养可不是娇里娇气。来,再给我加两粒。”
    程素素伏在桌上笑下不住:“好好好,给你给你。”
    坐起来看谢麟满足地数了五个数,一勺一勺慢慢地品,越看越觉得他好看,连吃东西的样子都很漂亮。谢麟衔着块碎冰,一手托着碗接着,一手舀一勺酸梅汤送到程素素口边。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将一碗酸梅汤喝完。卢氏见状又给他们送了一碗来,谢麟却放下勺子笑道:“够啦。”又低声问红烧鱼怎么样了。
    程素素会做点小菜,只是水平相当一般,从来都是吃厨娘做的。今天倒是想洗手做羹汤来着,鱼是厨娘给收拾好的,辅料是厨娘给配好的量,下锅的次序也是厨娘给提醒的。成品倒也像是那么回事,不过尝了一口却总觉得味道重了。程素素就不太好意思给他吃了:“那个,晚上不是还有酒席么?”
    “要饮酒的,先垫一垫嘛。”这等场合做宴请,至少谢麟不是为了吃饭去的,必得在自家用一些。
    程素素自知做得必不如厨娘手艺好,却又有那么一点点期望,吩咐将红烧鱼配几道小菜,煮一碗阳春面,给谢麟端了过来。眼巴巴地看着谢麟,等他品鉴。
    谢麟笑着吃了半条鱼:“妙!”
    程素素这才开开心心地配着小腌菜吃面,且吃且笑。谢麟看她笑就开心,托着腮看她吃,自己也笑了起来。程素素挑了一筷子面递到他嘴边:“多吃点儿,晚上可耗神呢。”
    卢氏这回再不给她添面了,心道,等回来宵夜的时候我上两碟子,看你们怎么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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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宴设在府衙,谢麟与程素素一同出席,两人着正装,出席的士绅们也都盛装打扮。驱逐的教匪本就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邬州平安,这些士绅家里人口齐全也没有遇到伤亡,都是满心欢喜地过来。见程素素出现,也都恭恭敬敬的问好——他们却都没有携眷前来。
    在邬州,有许多关于程素素的传说,关于她的凶悍、关于她将谢麟捏在手心里,等等等等。无论怎么说她凶,都带着一丝调侃的味道。直到此时,士绅们才真正认为她可靠。同是恭敬,也比之前更诚心了。
    座次都是安排好了的,各人被引入了座,谢麟先一杯酒酹地,敬夏偏将等阵亡将士,众人一齐效仿。
    其次自罚三杯,道是大敌来临时他不在城内,十分愧疚,同桌的王经等人也跟着自罚。邻桌张进士的父亲与他离得近,慌忙站起来要拦着,不已敢叫他多饮。谢麟已经干脆利落地喝完两杯了,第三杯上,两人争执,谢麟笑道:“我从来说话算数,这一杯是必要饮的。”张进士的父亲忙陪饮了一杯,士绅们皆举杯。
    接下来才是正题,谢麟向士绅们道谢,感谢他们同心皆力守住了邬州等到了援军。士绅们还稳一些,商人们面上泛红,直道自己没做什么,娘子给算了钱了,愧疚得说话都结巴了。
    谢麟摆摆手:“我说话算话,娘子说话更算数,娘子说过的话,就是我说的,我都认。你们也不必惶恐,我们家的信誉,还好吧?”说着竟开起了玩笑。
    米商们略略放心。
    谢麟打着邬州的主意呢,士绅人家读书的多,捞几个识字的来做帮手,资质差的不能收做学生也不打紧,谢麟的学生没那么便宜,做苦力还是可以的嘛!至于米商,他们中的许多人并非只做一种生意,谢麟做安抚使,朝廷必然会有赈济拨到,但是赈济从来都只是管个饿不死,想要恢复元气,一是劝课农桑,二也要用到商人。河北诸州县百废待兴,邬州还算完好且是他熟悉的地方,鼓动邬州商人更待何时?
    程素素的眼睛粘在了谢麟的身上,从他的后脑勺上都能看出潇洒不凡来。说来也是奇怪,往常遇到这等可以公开露面而不是与女眷扎堆的场合,她应该很兴奋很想表现的,现在只是安静坐着,也不以为谁能忽略了她。
    愈是底气不足,愈是歇斯底里,有了底气反而安静了下来。安静下来多看两眼美人也挺好的,程素素很有自娱自乐的精神。
    这场晚安,夫妻两个都很轻松。谢麟轻易地坑到了一群愿意鞍前马后的人,程素素光明正大看了一晚上的美人还不用写作业,想到当初谢麟给她开小灶补习,真是不堪回首。
    谢麟并没有在此时直言要如何,只是借着媳妇儿近来建立起的口碑,巩固一下信誉,等到真正要用到的时候,不至于无人理会,又或者只有投机客而没有真心实意帮忙的人。
    邬州士绅也看到了谢麟的光明前景,商人们相信了夫妻二人的信誉,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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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麟在府衙宴完客,第二天又脚不沾地地往下面县乡转了一圈,尤其是王经等人下去疏散的灾已那里。原本这些灾民便是经他赈济养活,谢麟不肯做好事不留名,江先生也是老奸巨滑。赈济粮发得紧紧巴巴,偶尔还要闹个“险些断顿,还是谢知府硬省出粮来”,总之,做足了好人。
    谢麟从河北岸回来,那里经过天灾,人口锐减,一切的问题归根结底都是人的问题。想要将事情办好,必得充实人口,有什么比让这些背井离乡的人返乡更合适的呢?
    带上江先生,邀了王经、邹县令等人,一道去看望灾民,传达教匪已被驱逐,大家可以返乡的消息。同时,谢麟又作了规划,他也会回去,灾民先在邬州稍作整顿,因其中青壮有不少是编入行伍的,现在愿意返乡也听自愿,愿意留下也重新造册。
    待齐王剿平了教匪,谢麟带领他们返乡。谢麟立意要将这件差使做得漂亮,就需要将所有资源尽可能地掌握,留在邬州的灾民是他的资本。谢麟不愿意灾民自行返乡,原本的户籍田籍簿册都被圆信给烧了,死无对证,不等他抵达就得惹出不少纠纷来。他宁愿带着灾民一同回去,这样麻烦会少一些。
    灾民们惊魂未定,也情愿等官军彻底剿灭教匪之后,安安全全的回去。反正呆在邬州,一时半会儿且是饿不死的。
    谢麟万事俱备,只等齐王。
    齐王的中军来得极快,本就是轻骑奔袭来去如风,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回到邬州坐镇的原因了。他再能干,带的不是攻城的队伍、做的不是攻城的准备。谢麟与迟幸两个互看不顺眼的一同迎接齐王大军,迟幸简明扼要的说了情况,谢麟又问齐王幕府准备如何安排,道是已准备好了地方,不知齐王中意不中意。
    齐王却不挑剔:“你既已安排好了,何必再换,就去那里了。”
    一队队的甲士开进城,城里不见紧张,愈发的安心。齐王入驻权充幕府的宅院,甲士接手了防务,被他抛下的大军开始往邬州集结,谢麟作为安抚使,尚须与齐王沟通才好定下接下来的安排,也往齐王幕府里报到。
    地图、沙盘一样样的摆了上来,各路将领老老实实来听调遣。齐王先安排下营盘,继而坚壁清野,作出要打持久战的样子,实则逼迫释空有所行动。一切指令在一天之内发出去,第二天就有近路的官军携带攻城器械赶到了。
    迟幸有心争个先锋,先拿他捉到的教匪来说事:“殿下是否先审过这几个逆贼?他们在释空面前座次不低,或许知道不少机密呢。”
    “不急,”齐王偏过头去问谢麟,“听说邬州最后是你家娘子守住的?”
    谢麟躬身道:“是夏偏将阻击了圆光,其后又有诸位校尉死战……”
    “是不是?”
    “是。”
    “嗯,那会儿你还在我账前呢,能知道什么?请她过来吧,我有话要问她。”
    “嘎?”谢麟迟幸。要见她做甚?做甚?
    第154章 看好你哦
    当然是了解情况啦!当谁都跟你们似的耍小心眼儿吗?!
    至少夏偏将的事情齐王是不能不管的。夏偏将是算在他的麾下听令的, 是死是死、是忠是奸、是深明大义还是自己作死, 齐王得弄个明白才好在朝里与人吵架。他在军事上的成就绝不是靠纵容老婆昏天黑地得来的。
    齐王不喜欢好强的女人,倒也不能怪他偏颇, 实是从小到大见到的好强的女人, 都不能令他觉得是真的有本事。纵然是出身不错的皇后与他的元配王妃,心思也是一眼就能看透的。那还有什么意思?更不要提他那个蠢女儿了。她们的所欲所求, 在齐王看来太简单也太肤浅,不值一提,偏偏还要取笑别人肤浅不守规矩,要别人与她们一样,不许别人有意思。
    这样的女人,在齐王眼里已经没有性别上的含义了, 只剩下无聊无趣烦人。
    与其这样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还不如他继室那样就算乐着呢。
    但是这一次他得承认,不怕事的女人确实省心。他本来就根本不在意程素素, 管他是出妾之女, 还是什么进士的妹妹、状元的老婆,齐王用得着在乎她吗?当然不用。唯一的印象还是因为迟幸中意她,仅此而已。
    直到这一次程素素顶了大用。失去邬州,对朝廷、对齐王而言都算不得什么大损失。可是她在紧要关头挺身而出还守住了,这就不简单了。如果真的是她自己的本事的话。
    不是齐王瞧不起程素素, 他从来不因年纪而小瞧人,只是以常理推测,当存疑而轻信。他需要亲自见到程素素, 确定这些是她做的,才能将她的话当作证据,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为夏偏将说话。
    齐王言语之中也郑重了起来。
    谢麟惊愕过后即想明齐王用意,问就问、考就考,反正素素的本事是真的!齐王的样子,是不会拿这件公事来儿戏的。答应一声,便派了人回府去叫程素素到幕府来见齐王。
    程素素听到谢麟传来的“考校”二字,也明白齐王的意思了。没有生气,齐王如此做派,倒让程素素觉得他靠谱了。以往只知道齐王会用兵,上次也是他收拾的败局,却皆是远观,并没有实质的感受。这样心思缜密,才是能让朝中大佬也放心让他统兵御敌的人。
    很快地收拾妥当,程素素乘车到了幕府,在门前停住车,由来人迎了进去。一路上引来不少好奇的目光——这里是齐王幕府,她且没有这个面子可以在幕府里乘车坐轿。程素素安然若素,一路到了齐王面前。与谢麟点点头,端端正正给齐王行礼。
    齐王欠身还了半礼,道:“坐。”
    程素素谢了座。
    齐王将她打量一番,居然说了句客套话:“倒比几年前长大了些。”
    程素素微一笑:“是。”她对齐王的态度也客气了许多,亲自经过了教匪围城,才知道齐王这真本事是不含糊的。有能力的人,是值得正视的。
    齐王也不是个什么和蔼长辈,单刀直入:“说正事吧,邬州是你守下来的吗?”
    程素素道:“非妾一人之力。先是,官人北上,教匪来得突然,被沿途驿丞识破。驿丞急警,夏偏将因教匪惯驱百姓攻城,亲自出城伏击,通判等出城疏散城外灾民。不意夏偏将殉国,副职出了缺还没补来,是营中几个校尉管事,校尉战死,妾才不得己事急从权。”
    齐王问道:“何时知道的警讯?夏某何时出城?通判等何时出城?校尉何时战死?你又如何理事?”
    程素素袖子出抽出薄薄几张纸来:“都在这里了。”
    谢麟接了纸张亲自递给齐王,齐王飞快地翻看了:“记得这般清楚?”
    程素素知道他问的是什么,答道:“是。因城中乏食,妾为酬粮,与城中富户、米商借贷,按日结算。少了多少人,就少买多少粮,每天数目都不一样,照着这个核算比靠脑子记还清楚。”
    齐王问得仔细:“筹粮又是怎么一回事?”
    “城中乏食。”程素素顺口将夏大娘子等人带上,连带自己抵押换取米商粮食的事情也讲了,教匪围城之后米商主动捐献等等也细细说了。
    齐王见她应对从容、准备充分,目光清正并不闪避畏缩,已是信了大半。当然还不能排除背后有人支招的可能,不过能做到这样已经算不错了。不过,不有一件事,齐王问道:“你是如何守城的?城中军民人等如何肯听调遣?”
    齐王可不是菜鸟迟幸,见到程素素就昏了头。哪怕程素素后勤做得再好,再有声望,那也是后勤上的声望,不可能是临阵迎敌的声望,官军怎么会听命行事?偏将死了有校尉,校尉死光了还有下面推选出来的吧?怎么轮得到一介妇人主持?如果是谢麟在城里,倒是说得通了。
    本来他是不用问这个的,程素素在城里,城守住了,这都是事实。然而齐王知道厉害,朝廷上争执起来的时候,祖宗十八代都能翻出来,这些近在眼前的细节必须弄明白。
    程素素一噎,迟疑地道:“我就……砍了几个教匪……”
    齐王与迟幸等还以为这个“砍”是指下令,尚不觉得如何,程素素又吞吞吐吐地:“然后拿钩子挂在墙头晒干了……”
    齐王:……
    攻城守城,什么没下限的手段都用得出来,别说教匪驱百姓攻城了,往水源里下毒啦,挖地道啦,掘堤坝啦……程素素做的还真没有出格,也不算很有创意的说。
    齐王沉声道:“这是谁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