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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铁锹大哥拿着手里的铁锹一步步的朝小石头逼近,表情凶恶而狰狞。
    小石头攥紧棍子,像是一只随时会发动攻击的猎豹。
    后面,就是敏敏和能救敏敏性命的柳小姐!
    他不会后退!
    也绝不能退!
    给柳相思驾车的是个年长的车把式,大概五十岁左右的样子。
    他做了一辈子的车把式,自诩见过世面,可马车上印着朱家的标志,一般百姓见了远远的就要把路给让开。
    府中不会无缘无故的对下人使用酷刑,最多就是去菜市场看过杀头,是个江洋大盗,当时他还跟着叫好来的。可那会砍得是别人的脑袋,跟他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现在,看着那拿铁锹的男人气势汹汹的走过来,他的双腿有点打颤,浑身的冷汗跟不要钱似的冒出来。
    身上没有吃食,他年龄大了,又挨不住打,可怎么办哟!
    破庙不大,他犹豫的功夫那看起来有一把子力气的男人已经到了身边,不过是冲着旁边被五小姐救回来的男孩来的。
    “看什么看!小鬼,还不把食物交出来!”
    “这位大哥,我现在手里确实没有粮食,不过我们有同伴出去找吃的了,想必很快就会回来,如果他们寻到吃的,一定双手奉上。”石头攥紧手中的木棒,防备又客气的说到。
    “少废话!没有粮食就让你尝尝本大爷的铁锹!”
    显然那人根本不买账,说时迟那时快,铁锹夹杂着凌厉的势头朝宋石头打去。他矮下身子避开了这一击。
    佛像后的柳相思忽然福至心灵,猛地想到自己以前写过陈郡发生水灾,那地方就离云州不远,大声喊道:“他们不是土匪,是流民!”
    是流民?
    年长的车把式忽然腿也不抖了,浑身也有劲了,抄起一根半边烧红了的木棍和宋石头一起迎上那拿铁锹的。
    所谓流民,是指家乡遭了天灾而流亡外地,生活没有着落之人。
    有些凶恶之人也做劫掠之事,可他们不是土匪,土匪有同伙,瑕疵必报,杀了一个就有一群等着给他报仇。
    而流民,杀了也是白杀。一到荒年,流民不知道要死多少呢,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杀人的胆子破庙里的人可能没有,可那些被抢去吃的食不果腹的、没有吃的挨了一通暴打的,目光都不善起来。
    食物,对他们同样重要!流民要吃饭,可他们也要填饱肚子!况且,他们的人数不比流民少!
    “妈的,这地方荒的,居然连只兔子都没有!”外面清楚的传来骂骂咧咧的说话声,脚步声杂乱,像是好几个人。
    这伙流民在破庙外探好都有些什么人才动的手,盯梢时亲眼看到好几个身材魁梧的护院出去,应该就是那小鬼口中出去找吃的的同伴!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眼看着那小鬼眼睛发红,不要命了似的跟他过招,其他人也不像方才打了也不敢反抗,都在一旁虎视眈眈的。
    等那几个护院回来,自己这一伙人更讨不到好去!说不定刚抢来的这点吃的都保不住!
    他们来抢破庙是为了能吃饱肚子!不是来争强斗狠的!
    想到这里,铁锹一抡,生生把宋石头和车把式逼得后退几步,大声招呼周围同伙撤退。
    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柳府的护院往回走,他们并不知道刚才破庙里发生了什么。混乱间有一个护院被撞到在地,撞人的人居然不道歉就慌慌张张地跑了,气的他直骂娘。
    第23章 上面有人
    出了这档子事,大家心情都不好,谁也不爱搭理谁。
    那些流民也不知道在附近游荡了多少天,把外面能吃的东西都被吃光了,又把破庙内众人的食物都给抢走,想从别人手中匀点食物都不行。
    只好咽咽口水,颓然的找个相对干净的地方或靠或躺,睡觉吧,睡着就不饿了。
    待夜深了,一切都归于平静,谁也没有注意到房梁上居然坐着两个衣着不俗的年轻人。
    两人身上的衣服虽然不甚华丽,但料子都是上好的,袖口的花纹精致非常,干净整洁的样子与破庙的气氛完全不符。
    “阿嵘,看不出那个小丫头观察力还挺强的嘛!”玄色衣袍的男人笑着说道,语气里满满地都是夸赞的口吻。
    他的声音很低,几乎就只是上嘴唇碰了碰下嘴唇。二人都是武功卓绝之辈,耳聪目明,如此交谈下面的人谁也没有注意到,打呼噜的还是打得震天响,挨了揍伤口疼的也照样小声哼哼着。
    从小一起长大,太了解彼此的性子,知道对方话少,一天也说不了几句,他唱独角戏的时候居多,因此也只是一句感慨,并没指望那人能回答,却意外的听到了‘嗯’的一声!
    顺着那人的目光看下去,却发现他正盯着那小姑娘看!而且难得的,向来冷硬的表情也似乎缓和了不少。
    韩诚远脸上的笑意僵在嘴角,惊得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置信的盯着好友蒋峥嵘。
    天呐!难道是他的幻觉吗?还是天上下金元宝雨了?这样柔和的表情什么时候在阿嵘的脸上出现过?
    小姑娘在桃花林收拾周靖康的时候,蒋峥嵘就知道她不是那些木头人似的千金小姐。
    破庙里大多都是男人,虽然骨瘦如柴的乞丐居多,可若是团结起来未必没有反抗之力。先头都以为是抢劫的土匪,怕惹麻烦所以不敢。
    只有那个小姑娘,那么混乱的情况下,还能一眼识破那些人的身份。胆大、心细,真是不错。
    当得起明远的一句夸赞。
    毫无预兆的,下面的柳相思猛地睁开双眼,直直的望向屋顶。二人均是一惊,连忙往房梁后面又躲了躲,匆忙之间肘部撞到了木头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
    韩诚远疼得龇牙咧嘴的,却大气都不敢喘,难道被发现了?刚夸完她观察敏锐,难道竟还能察觉他们二人不成?
    其实韩诚远的疑虑完全是多余的,以他们二人的武功,便是换了大内侍卫来也未必能察觉,柳相思哪里有那么大的能耐?
    仔细看看就能发现,柳相思望向屋顶的目光很是空灵,明显是在走神。
    从小睡席梦思床垫长大的,在柳府也是没受过苦,实木的大床上铺着厚厚的好几层褥子,香香软软的,睡得也很舒服。
    哪里睡过这么简陋的环境,还与核桃、杏仁和敏敏几个人一起挤着睡。柳相思有点睡不着,翻来覆去的。
    睡不着就爱胡思乱想,今天发生太多事,脑子里乱乱的,她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她忽略了。
    电光火石之间,脑袋里忽然灵光一闪——
    宋石头,那个落魄的,带着妹妹的,在城门口被周靖康鞭打的男孩,这个名字在原文中没有出现过,出现的场景也和原文中不符,所以根本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她居然一点没起疑心,就这么忽略掉了!
    原文中小石头带着敏敏去城里乞讨,却碰见几个拐子,想趁人不备把敏敏拐跑。被小石头发现后对方欺他孤身一人又是个孩子,对他拳打脚踢。
    柳香雪从法华寺回来正好碰到这一幕,不仅命护院把拐子给抓了扭送官府,还软声安慰他不要怕,给了他一笔钱,叫他带着妹妹好好生活,不用再乞讨为生。
    对于柳香雪来说,可能这只是一件小事,很快就会忘记,可对于当时的小石头来说,仙子一样的柳香雪就是他的大恩人。
    他甚至偷偷的跟在马车后,直到马车进了柳府,知道了她是柳知州家的三小姐,内心暗暗发誓,总有一天可以报答她。
    而这一次柳香雪因为杨承之的爱慕者罗琴情绪失控,命人一路疾驰,比原文中早了大概半个时辰回到府中,所以并没有碰到小石头和敏敏。
    石头和敏敏也还没有碰到拐子就因为敏敏冲撞了镇西伯府的马车而惹恼周靖康,还被柳相思给撞了个正着!
    柳相思复杂的目光看向守在外面的人,敏敏叫宋敏儿不假,可小石头并不姓宋,也不叫宋石头……
    别看他年龄不大,可是来头却不小。是流落在外的皇孙,后来登基为帝,也是原文中柳香雪最大的靠山——赵实!
    第24章 抵达
    整整一夜,柳相思都没睡好,第二天早上起来眼睛下两片大大的阴影,幸亏带了头纱别人都看不见。
    柳相思倒是想调转车头回府,可惜车夫和护院都不听她的。显然,她是个被发配到乡下的庶女,性命不值钱啊!
    到达下一个县城时匆匆用了点早饭就又开始赶路,路上不安全,越早到达庄子上越好。
    好在他们白天赶路,晚上休息,也不走小路专挑官道走,柳相思又让护院都警醒些,把武器都拿在手里,有事可以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所幸一路上只遇到过几个零零散散的灾民,见柳相思一行人并不好惹的样子都安静的路过,没遇上像在破庙里那样惊险的事情,并于三日后安全抵达目的地。
    柳相思是安全到达了,在他身后不远处,韩诚远却觉得憋屈的很。
    他们是同往一个方向没错,可这几天他们一直跟在柳府的车队后面,人家动,他们动,人家停,他们也停。遇到想抢粮食的流民,他们就悄悄的动手先给解决了。
    镖局干的活儿他都给干了!他是给皇上办差的,不是给柳府走镖的好吗?柳家何德何能,能请到他们二人当保镖?
    吃不好睡不好,还没有银子拿!三天下来韩诚远感觉自己瘦了好几斤!他真想问问好友蒋峥嵘,为啥?这是为啥啊?
    可对上那双冷得要结出冰霜的眸子,韩诚远向来挂着笑的嘴角垮了。好吧,不问就不问吧,你愿意怎样就怎样吧!
    嘴上不问,心中却难免猜测,莫不是对人家小姑娘起了心思?
    回想一下他所见到的,身段袅娜,妩媚勾人,不怪镇西伯府的二公子见了她三魂都没了七魄,就是他,也口干舌燥的。
    可再想想柳相思面纱下的那张脸……
    嘴唇丰满似腊肠,满脸红色的小疙瘩。
    韩诚远自问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可也不禁浑身一抖,觉得他真相了:阿嵘对京里头的美女都从不放在眼里,老夫人塞给他暖床的丫头他也从来不要,快三十了都没有子嗣。
    原来不是因为不近女色,而是审美有异常人!
    我滴娘亲啊,口味太重啦!
    蒋峥嵘不理他,他就兀自纠结,咋办,阿嵘这事,他回去了是说还是不说。
    说了,怕好友被人耻笑。
    不说,万一阿嵘来真的,那不是误了他终身吗?
    到底应该咋办?
    庄子上的负责人是个年迈的老者,大家都叫他云伯,是柳大人父亲也就是柳相思爷爷的贴身小厮,柳爷爷没了以后,他就被安排到了庄子上,名为主事,其实就是到庄子上荣养。
    云伯见五小姐突然来庄子上也很是诧异,连忙吩咐人收拾房间。听闻她的‘病情’气的要命——路上奔波了三天,这不是耽误病情吗?
    看着老人家忙前忙后的,柳相思心里暖暖的,在府里她就是个不受宠的庶出的,除了杏仁、核桃,没什么把她放在眼里,老人家真诚不作伪的关怀让她觉得特别窝心。
    没多长时间,大夫就请来了,让柳相思摘了头纱仔细看了看她脸上只剩下丁点痕迹的痘痘,又认真的探了脉,才肯定的说,她根本没有得水痘,开了点清热去火的药就离开了。
    柳相思脸上的痕迹本来也好的差不多,再加上这个大夫年龄虽然不大,可大家很是信服的样子,他说不是水痘,谁也没有怀疑的意思。
    在诊治的过程中,柳相思静静的观察着云伯的表情,见云伯知道她不是水痘后松了一口气是模样才放下心来。
    云伯跟了老爷子一辈子,最会察言观色,对内宅里那些阴私一清二楚,听了送柳相思来的护院的说法心里就很疑惑,等大夫诊治完毕知道五小姐并没有生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啊,定是那杨氏容不得庶女了呗!
    不过老人家并不是那刻薄短视的人,不会因为如此就瞧不起而怠慢柳相思。
    他是柳家的下人,五小姐是柳家的血脉,不管杨氏把五小姐送到庄子上来是抱着怎样的心思,他定不叫五小姐在这里受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