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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甚至于卫鸢穿给他看询问他如何时,他也只是勉强微笑,“公主穿得很好看。”
    那原本应该是穿在斐斐身上的,却穿在了另一个女子身上,而他,明明可以阻止,明明可以说清,却做了和皇宫大殿一样的事,沉默不语。
    天上下起了大雪。
    岳昭站在雪中,忽然笑出声来。
    他真是……高看了自己啊。
    原来,他竟是那么懦弱的一个人。
    他以为他可以为了斐斐扛过一切,他以为他能无视那些加诸在身上的羞辱,他以为他可以毫不犹豫舍弃功名,只要能和斐斐在一起。
    可到最后。
    他想起那寒冬里倒在身上的水,被人丢在街上的狼狈。
    想起那泼在脸上的酒,看不起轻视的眼神。
    想起那些本不如自己的士人,因为会讨好逢迎,踩着他这个新科状元的头,嘲笑着,捉弄着。
    说他不知好歹,说他假作清高。
    在经受那些的时候,有时候他甚至在想,只要他答应了公主,朝公主认输,就可以结束这一切了。
    到时候,他会恢复新科状元该有的风光待遇。
    斐斐。
    斐斐……
    斐斐……
    他跪在雪地中,脑袋埋得极低。
    “我觉得……我快要坚持不住了啊……”
    少年哽咽的声音在风雪里消散,他低声啜泣着。
    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来承受这些东西呢?
    如果没有遇见斐斐……他根本……
    不需要经历这些鬼东西啊。
    十五年的寒窗。
    就只是为了今日。
    他根本……无法舍弃。
    也无法……接受舍弃之后的,那些蜂拥而至的失望与恶意。
    第15章 书生篇【15】
    冷冬。
    寒风。
    披着披风的女子目光平静,放在冰湖上精巧的花灯已经泛了旧色,她坐在岸边,脑袋枕着膝盖上的双手,雪白柔嫩的脸颊上,几缕黑色的发丝垂落在肩头。
    咔嗒。
    冰湖忽然裂开。
    纸糊的花灯浸了水,在女子平静的目光中,慢慢的,缓缓的,沉了下去。
    当最后那点颜色都消失不见,追过来的少年眼瞳一缩,想也不想跳了进去将那花灯从冰水里捞在手里,满身湿漉漉的爬了出来。
    “你疯了是吗?!你不是很喜欢这个花灯吗?”
    妲斐看着他。
    稚嫩的少年手里捧着被水浸烂的花灯,脸色很是差劲,生气的质问着她。
    她看了一眼那坏了的花灯。
    “我不要了。”
    “这不是见证了你和那书生……你说什么?”少年原本的怒火一瞬间熄灭,怔怔的看着妲斐。
    他刚才……听错了吗?
    妲斐明明很珍惜这个花灯的。
    “我不要了。”妲斐认真的说了一遍。
    “它坏了。”
    “坏了的东西,我不要。”
    那一瞬间,她的眉眼是一片漠然,仿佛这个曾经她喜欢又珍惜的花灯,就像是少年做的一场梦,梦醒了,这个花灯,他在妲斐的眼中,再也看不到任何喜欢的痕迹。
    妲斐伸手将他手中的花灯打掉。
    “回去吧。”
    “啊?”
    妲斐歪过头,她伸出手,摘下自己发间的发簪,朝破了洞的湖中扔出去,叮咚一声响,发簪落入水中。妇人鬓散落,一头乌黑青丝铺散开,像是深海里蔓延的水藻。
    少年亲眼看着柔色从妲斐身上一点一点消散。
    她抬起眼眸,白肤红唇,青丝宛如流水一样,一种极为危险,也锋锐的诱惑从她身上散开,像是致命的毒品。
    她朝他伸出手,“回去吧。”
    少年失神的握住她的手腕。
    他从来没有主动碰过她的手,因为她说有了喜欢的人,就不能再和别的男性牵手。
    可是……现在。
    她牵了他的手。
    他回过头,风雪里,那被遗弃的花灯已经不复当初的好看模样,残缺破碎,不过须臾,就覆上了一层浅浅的雪,再过不久,它就会被风雪全部淹没。
    “你……等腻了吗?”
    妲斐顿足。
    她低垂下眼睫。
    “是啊。”
    “我等腻了。”
    “不想……再等了。”
    她永远,不会再等他了。
    她不要小书生那个陈世美了。
    ——
    ——
    初春。
    京都外的山上,白雪消去,开了满山的桃花。
    薄薄春雨下,满城云雾缭绕,红色蔓延一片,吹锣打鼓中,八抬大轿,花童提着花篮洒着花瓣,欢呼雀跃。
    骑坐在骏马上的少年隽秀清雅,花童洒落的花瓣飘到他的肩膀上,他偏过头,将花瓣拂去。
    “新科状元娶公主咯!”
    “天作之合啊!”
    ……
    年轻的状元在这片喜庆中神色冷漠,薄雨落在身上,他的余光掠过人群的边缘。
    花灯随风飘荡,身姿窈窕的红衣女子站在人群中,看着他,目光相对。
    瞳孔骤缩。
    岳昭握紧了手中的缰绳。
    线断了。
    花灯落在地上。
    像是雾一样,什么都消散了,没有执灯的人,那里,一名少女正和旁边的人说着话。一阵风吹来,岳昭偏过头,不再去看。
    夜色渐深。
    天子走了之后,酒宴杯盘狼藉,一队又一队的宫人收拾着,轻声细语,柔柔低笑,歌舞渐消。
    婚房里。
    喝得醉极了的新科状元趴在床上,红色的婚服凌乱散开。
    岳昭入了梦。
    梦里念安城的护城河流淌,念安楼高高伫立在护城河旁,弯月高挂,月色如银,他抱着包袱,包袱上绣了一只憨态可掬的狐狸,他回过头。
    仿若绮丽妖魅的幻境。
    妖魔鬼怪群聚。
    而那最美的美人,坐在高高阁楼的围栏上,她没有穿鞋,赤/裸的足在高空中晃荡,她在笑。
    红色的腰带勾勒出美人的窈窕身姿,她低低笑着。
    “喂。”
    “小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