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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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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岁伊始,有捷报回朝,大将军何振徙渭北援助赵将军,击匈奴,匈奴遁走,暂且于边外安定。此为一条好讯。
同时亦有一条噩耗接踵而来——
西邻都城的扶风郡突发疫疠,郡内七万人口三分有二皆罹染,病无长少,但凡患疫者不出数日必亡。七窍流血,死状惨烈。且传势悍猛,犹如鬼厉之气。一时扶风郡似同鬼狱,日夜凄声不断,使途经者闻风丧胆。
黄昏,宫城中轴线上一叶身影奔走而过。
暮色顺沿砖块筋络流淌,陆音眉蹙紧眉头疾趋过长清宫,不经意往宫门东面远眺,灵山赫然矗立,为雪白头,漠视众生百相。
她收回目光,继续朝东宫跑去。
偏殿书房里,陆延亭听见脚步声,警惕地放下兵书,细辨半晌,又倏尔无奈一笑,将书握回手里。
门开门阖,他气定神闲抬眼道:“也不晓得是谁说好的守岁,守到一半睡得不省人事,现在倒又生龙活虎起来了。”
“我听下人们说……”陆音眉欲言又止地绞着手指,“说皇兄要纳何氏幺女为妃。”
“哪个下人说的?”
“你先告诉我是或不是。”
陆延亭将书一落,起身虚搂陆音眉,叫她身旁坐下。
坐定后,她侧过身子,目光直白凿进他眼底。
十几年的相处,她了解他比了解自己更甚,他对她一向坦荡,除非有所欺瞒。
陆音眉苦相道:“他们那样说,我心里自也有数,何将军忠勇毅武,能匡佐皇兄复宗庙之大业,若能再加一层连襟关系,何将军必会更加效忠于你。”
陆延亭望着,终是在那双炯炯视线里败了北。
她与寻常宫家皇女性情参商。
随了生母,自小聪慧达理,安分却又刚毅,博学宏览虽算不上,倒也在他耳濡目染下深明大义。
懂事是好的,可太懂事反而成了弱点。
陆延亭微微一笑,搭住她的腰,力道轻而笃定。
“我的眉儿太聪明了。”
陆音眉只把脸一皱,不言语。
“见过何氏吗?”
“见过,很娴雅……”她头垂得更低,“该会是个好皇嫂。”
顿默少顷,陆延亭沉声道:“我不会娶她。”
她眸光倏尔一亮,“为何?”
陆延亭蹲到她身前,握住她的手摇了摇,似儿时戏耍,她心下舒泰。他道:“房明松虎视在侧,我若这时要娶她岂不是上赶着出卖自己?”
锦布相蹭,沙沙作响,她双腿就陷在他双臂围抱中。
陆音眉掀起眼皮道:“那若没有房明松呢?”
一声低笑,陆延亭直起探身,扣住她后颈向面前带。
“没有房明松,还有眉儿啊……”
她忽而一阵鼻酸。
当年煦帝在位,亲王起兵造反杀入宫城,尚且年幼的他不惜命地在叛军刀口抢下她,说的也是一句:“我只有眉儿了。”
阙门千仞,鹤禁万丈,无数日夜翻碾过去——
他依旧只有她。
景短夜长,晚食过后天迅疾黑了下去。
书房禁室里只燃一盏灯,炉火烧着柴炭,细微爆鸣叩击昏暗夜色。
陆延亭五指一推山河图滚轴,文朝壮阔的四海八荒景致漫卷而开。
河流山脉,烽堠厄塞,遍览历历,无处起硝烟,却无处不起硝烟。高祖夙夜辛苦铸下的华章如今满目疮痍。
陆延亭叹了一声道:“匈奴据在边境,咄咄窥伺,朝内作奸犯科乱相丛生,宦权当道、奢靡无度,照这样长久下去,文朝存亡难定。”
身后的陆音眉轻声倚到他侧畔,俯视地图道:“匈奴之祸不除,陇西、北地皆成忧患,外不安定,国中也不安其生。”
陆延亭侧眸望她,“无奈,朝内出战数回,胜仗很少,大多以伤亡惨重告终。”
陆音眉沉吟思忖后道:“眉儿小时读孙膑,读过‘故杀敌者,怒也;取敌之利者,货也。’我虽见识浅陋,可也知道杀敌者应当士气激愤,只是现下文朝士卒受战争之苦过久,大多厌战。若想打胜仗,或许应当从鼓励士气入手。”
音调逐渐低下去,陆延亭挑眉道:“继续说。”
陆音眉赧然一笑,“譬如送亲眷去沙场探望将士,拨款慰劳士卒及他们的亲故……如此,士气也许能高涨起来。”
言至兴头,陆音眉形色俱喜,微亮烛火在她眉心跳跃。
陆延亭心里动容,搭着她肩头吻上她眉心。
“吾妹秀外慧中,天下无双。”
陆音眉闹了个脸红,从他怀里挣出来。
“不过我也想过的……”她蓦然低声道。
“想过什么?”
扭头凝视他,她语调清脆,“来世眉儿想要副男儿身,做名良相,在明堂上与皇兄相守,日夜长伴皇兄左右,共赏河清海晏、天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