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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和喧嚷嘈杂的城中心,选择偏远的城郊。李牧住城郊南,而延陵钧则在城郊北。
延陵家的后裔,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宅院也与常人不同,远远看过去,是一片竹林,只是大雪过后,绿竹猗猗淇奥般的风景不再,取而代之的,是雪压林梢竹折腰,风一动,玉龙碎,鳞甲散,也是另一幅画卷。竹林中央,方方正正的一座庭院,大门……李牧脚下一滞,大门两侧坐着两只狗,白雪堆砌的雪狗,身上披着干草编的蓑衣,脚上穿着草鞋。李戈也看到了,自孺人姐姐走后,不要说雪人,府中连小雪堆都不曾见过。任何跟孺人有关的东西,比如五彩菇,比如棠梨帕子,都不会出现在将军眼前,以免他睹物思人。此刻看将军的脸色,证明他们以前做的都是对的。
门内出来一个人,向李牧行了个礼,问道:“敢问先生是……?”
李牧的注意力还在那两只雪狗身上,这边李戈赶紧递上了将军的谒,将军难得去拜会其他人,他以前在雁门准备的谒一张都没派出去过。如今将军受封武安君,新的谒前几日刚做好,李戈派谒的时候那个神气,派头十足十足的。
那人接过一看,再行一礼,微笑道:“见过武安君!”
李牧回过神来,道:“劳烦通报!”
“小的是延陵府的管事阿福,公子交代近日有贵客来,原来是武安君!”说着将二人请了进去。
进得门内,院里又见几处雪人,大大小小,形状各异,就像以前的将军幕府。雁门雪多,初雪未融,很快又是另一场,一场接一场,整个冬天雪不化。每年初雪至,阿梨就开始捣弄各式各样的雪人,每下一场雪,她又堆多一些,最多的时候,堆了一百零一个:一个百夫长带领一百勇士。院子本来就不大,那么多雪人立着,大家走路都得绕着走。李牧无奈笑问:“你这是嫌家里人不够多吗?” 阿梨呵呵笑答:“人多热闹啊!” 李牧亲了一下阿梨的脸颊,认真道:“那我们生一大堆孩子。”
李牧走得缓慢,管事阿福很有耐心一边走还一边介绍。突然,李牧驻足,双眼盯着前方一个老高的雪人发呆。管事阿福看看李牧,又看看雪人,正想说什么,后面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武安君觉不觉得这雪人有些面善?”
李牧回头,见是延陵钧,施礼道:“叨扰了!”
延陵钧回礼,道:“武安君的威名传遍中原,连邯郸巷子里的孩子们都在唱:‘武安君,驱匈奴,灭狼虎,威武,威武!’内人听说后,对武安君甚是崇拜,是以砌了这武安君雪人,武安君觉得可有些神似?”
李牧走近,这雪人几乎跟自己一般高,身穿竹制铠甲,左臂悬彤弓,右手执厹矛,跟以前阿梨堆的大将军雪人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头上没有彩羽盔缨,只是一个简单的发髻,看起来却跟此刻的李牧更接近。
李牧很想问夫人是哪里人,终究觉得唐突,没问出口,只道了声“像”。
延陵钧看向管事阿福,笑道:“夫人若知道,又该得意了!”
管事阿福微笑,道:“确实像。”
大凡世家子弟,琴棋书画多少都有涉猎,只是精深程度各有不同。很明显,延陵钧是属于样样皆精的,而李牧却是个偏科的,乐理,彩绘他基本不通,但是棋艺却是极高的,李牧以为那纵横交错的盘面就是战场,黑白棋子就是各方的兵卒,对弈执棋的两人,自然就是双方领将,所以博弈在本质上与领军作战无异,博弈本身就是兵法。
延陵钧怎么都没想到,他跟李牧的第一盘对弈竟然输了,结局甚至可以用一败涂地来形容。延陵钧不服,他把战败的原因归结为自己的轻敌,所以,要求再来一盘,这一次,延陵钧步步谨慎,李牧也一样,进不急,守不疏。胶着对弈中,进来一个婢女,手中托着一个食案,案上一个壶,两个碗。“公子,夫人熬了姜汤,听说有客人在,特意让奴婢送过来。”
婢女道。
“嗯!好!”延陵钧盯着棋盘,头也没抬。
李牧心中一悸。
侍女把姜汤倒入碗里,“请”字还未落音,李牧便迫不及待地端起了碗,喝了一口,再一口,又一口。
“武安君,该你了!”延陵钧催道。
李牧心不在焉,胡乱地落了一子,延陵钧赶紧追一子,拍了拍手,端起几案上的姜汤一饮而尽。
“在下输了。”李牧道。
延陵钧心里明明很高兴,很想豪气地拍着几案说我赢了,可他还是强压了下去,道: “武安君承让。” 算起来,延陵钧比李牧要年轻个十来岁,也许是因为背负着延陵氏的光环,让一个本来活力开朗的人,变得老成无趣。
李牧沉凝片刻,望着延陵钧,问:“恕在下无礼,敢问夫人母家何处?”
“嗯?”延陵钧狐疑地看着李牧。
“在下的一位旧识也有每年初雪熬姜汤的习惯,想来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李牧深吸一口气,却不知要怎么继续兜下去。
延陵钧凝视李牧,少顷,答道:“她是梗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