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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祖?”
宋宋点头嗯了一声,咬了口桃子口齿不清道:“你们才不是叨扰呢,而且不用拜访啦,他们已经走了,葬在鸿冢。姑母说,当年天帝划分婆桫时,婆桫还是个遍地荆棘的荒芜之地,地气蒸溽,先祖们都葬身开荒事业中。”
早年的婆桫并没有如今山清水秀、四季如春,只是个蒺藜遍地的荒芜之地,入秋的恶兽喜吃人以捱过无食寒冬。这样的穷山恶水,是澜沧他们斩棘驯兽,是他们一抔抔开辟了世外桃源。
彼时,听完澜沧的自述,众热血少年纷纷摩拳擦掌,甚至发誓若遇那猛兽定要掌捆一顿给姑母报仇,若遇后代则捉来驯服。
时至今日,宋宋说起来仍未免热舞沸腾,可不待她陈词激昂,篱笆声响,雨幕里跑来一个村民,因跑得太快摔了一跤。衣服又脏又破,哆嗦道:“宋宋,宋宋,姑母是不是也在这,出、出、出事了,来不及了!”
雨师妾放下菌子走出厨房,门口站着一位锦衣女子。约摸三十多岁,五官秀美仍带风韵,满头华发,不过更让人惊讶的是她的眼睛,本该长眼珠的地方取而代之是一道三指宽的白绫。正是周涣所提的澜沧。
如果不是昨天亲眼所见,万不会想到婆桫的执事会是她。她与母亲交情颇深,是母亲的贴身侍女,擅使剑。母亲诞下自己后又忙于战事无暇抚养,照顾自己的担子便落在澜沧与姨姨闺臣身上。二人对自己算得上情深义重。
转念一想,澜沧会成为婆桫执事也在情理之中,涿鹿之战中她替母亲分担了不少压力。女妭为了对抗雨师屏翳耗去大半神力,没有神力约束控制的旱神之力如决堤洪水肆虐无忌,所居不雨,民不聊生,这样的折磨下除了偶尔来助的雨师屏翳,只有澜沧无怨无悔相助。
说起澜沧,她忽而想起百年前一桩旧事,遥远得有些泛黄却记了很久的旧事。
那时她方加冕即位,曾听过这样一段嚼舌根:
“陛下怎么就将阴天子之位传给她?崔大人为鬼族兢兢业业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一来司幽君上便传位给她,当真是造化弄人。”
“你以为君上真愿提拔她,也不想想她是谁的女儿。”
“咦?我听说那二位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怎么……”
“贤才不为己任又有何用,女妭与雨师屏翳背叛轩辕,女妭战后消失,二人管教之下的子女焉能是什么品色?”
彼时多亏鬼族前君司幽好心收留方才没做颠沛流离的孤魂野鬼,在此之前崔珏已辅佐许多君王,是鬼族德高望重的老臣,长老们都以为新君的位置会花落十殿阎王及崔珏家,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个黄毛丫头。
她不得人心,朝堂异议很是正常,故而当崔珏问到可要惩处下去时放下镇山河拒绝,心道若真乃自己攫位,倒与他人无关。
她生于涿鹿野的战场,生时只有猎猎旌旗、飞扬黄沙与遮天蔽日的血雾,女妭与雨师屏翳为各自阵营戎马半生,她是由幺姨闺臣和母亲的贴身侍女澜沧照顾长大,若真如传言中不堪,只怪咎由自取,与谁都无关。
第34章 婆桫(3)
“昨日事忙,来不及待客,说了几句便让宋宋带你们先住下。我知道你的性子,今日特地赶来。”澜沧温柔体贴,锦衣的宽大袖袍一摆,落座,抚上她的双手。虽然目不视物,但这么多年来早已习惯失明的生活,若不是见她眼上白绫,恐怕没人相信这是个盲人。
“千年不见原来出落得这么大了,你在九重天过得可好,天帝待你是否疼惜?应该是疼惜的,毕竟你还是叫靖,这是妭给你取的名字。记得你生下来的时候,涿鹿之战正激烈,天帝问妭为何取这个字,妭说靖取平安之意。”澜沧絮叨。
雨师妾微微皱了眉:“澜姨,我此行的目的你应该知道。”
澜沧道:“对,我当然知道,你想问妭和雨师屏翳的下落,是不是?”她忽而抚上自己的眼睛,露出有些痛苦的神色,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乘龙升天的事。当年涿鹿之战,多少忠臣义将为天帝抛头颅洒热血,可最后巨龙临世,能封神籍成为正神的却不过寥寥几人,剩下的半神便都在婆桫了。”
雨师妾淡淡地嗯了声,那时她方记事。还记得乘龙前夕母亲找到她对她的许诺,说战争快结束了,她很快回来,可终究没有回来。她仍固执地守着那个诺言,等母亲携父亲回来。
澜沧长叹道;“阿靖,我只是个侍女,当年天帝见我剑术卓越,又对妭忠心耿耿,便任我为山海师之兽,访九州踏四海。妭与雨师屏翳的事,天帝起初甚是反对,但妭信任我,我虽然人微言轻却也知道二三。”
“你听了且稳住自己,勿要惊讶。”澜沧略一沉思,抿了抿唇,很难以启齿,半晌道:“他们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