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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想起大殿的那一幕,她不卑不亢地质问凭什么。
原来这就是雨师屏翳的女儿。就是这双手提着父母遗物与自己打斗,就是这双眼用炽热怨毒的眼神怒傲世人。
眼睛忽然醒了。
姜疑缩回手,在此之前,他打了好几张道歉的腹稿,可当人真的醒来却哑口无言。柴火毕毕剥剥地响着,夜斑鸠咕咕地叫,
她没有发怒,没有惊讶,黑黢黢的夜雾蒙蒙的夜,食人枭啼鸣,她睁着黑漆漆的眼,冰冷地问:“你下来做什么?”
姜疑却没回答。
火舌似要撕裂化不开的雾与墨。上古的异兽在沉眠打酣,近处的二人噤口不言。
“司幽找水去了,你一身蛇酸……”他听见自己轻细无力的声音,见她起身,下意识伸手扶人,又下意识地缩回手,迟疑道:“……你别动。”
动作巨细靡遗地落入眼,雨师妾压下眼角浮起的自嘲笑意,打开他的手道:“不劳您施舍。”
这一拒绝,脚步浮空,就要仰头栽上硬石。姜疑连忙拉住她,默念的要做小伏低低声下气通通喂了狗,翻腾怒火化作一句怒斥:“说了别动,你又装什么清高!”
“清高?”雨师妾陡然对上他盛怒的眸子,推开手,道:“抛臣弃将,寻衅滋事,伪扮他人,姜疑,你觉得自己又有多清高?”
嘭然一声,篝火炸开,姜疑猛然撒手。
是啊,他又有多清高。白璧流光,昭世无双。可他又有何颜面自诩清高。
“为什么那么讨厌我?”她继续逼问。火光落在黑白分明的眼里,其中的倔强和怨恨却比火还炽烈。
讨厌一个人的方法是什么?
孤立,羞辱,陷害,欺骗。
“第一次比武时,我很开心。”夜风吹拂,“在九重天,没人跟我亲近。”
姜疑一愣,听着她说下去。
都说她是九重天备受宠爱的靖殿下,其实真的是否受宠,观者皆知。东皇本派雨师屏翳助轩辕,可他却倒戈投奔魔族,原因不明,但背叛是真的,就是魔族的姜疑都厌他恶他至极,更何况被背叛的神族,因此她的出生对轩辕乃至阖族来说并不光彩欢欣。
涿鹿野没人陪她,九重天没人陪她,她生于战火纷飞的沙场,长于鸳鸯瓦冷霜华重的宫殿,宫娥板着千篇一律的表情,从始至终只有自己,所以第一次比武时感到前所未有的开心。
在此之前从没人与她交过手,于是鼓起勇气问可否日后再讨教,可他置若罔闻地走了。
姜疑哑口无言,看到这双黑若琉璃的眼睛,此刻里面没有泪水,只有滚烫锐利的光,像月弦尽头的凝霜凄冷一地夜色。
同样的,丢玉佩的那人找她指点剑法时她也很开心,可悉心指导却换来的是诬陷与质疑,众口铄金,泥淖里是他推波助澜放下最后一根稻草。
三叩九拜,这可以说是能炫耀的资本了,多少人能做到,多少人有那份恒心,但在他们眼里只是饭后的谈资,耻笑的工具,竟要那般羞辱她。
龙女水晚的事她很抱歉,可来不及道歉便被推下相柳台,掉下去的那刻她看到了姜疑,看到了所有人,真相水落石出,原来不论自己如何努力,在他们眼里只是个扮丑的伶人罢了。
可她又做错了什么,要遭受这些无妄之灾。错在父亲投靠魔族,错在母亲爱上敌将?但父亲对魔族的奉献哪半分有假,母亲为神族创下的战功哪里有假?凭什么!
太烫了,姜疑猛然后退。
“所以,姜疑,我讨厌你,”她前进一步,怨恨地、目不转睛地盯住他,说:“比讨厌任何人都讨厌你。”
他慌乱地嗫嚅半晌,想说什么,可却说不出口。
什么都晚了。
只有闭紧唇舌,火舌代替人舌,舔舐黑夜,发出喧哗的尖叫。
什么都晚了。
以前是他厌她恶她,现在是她厌他恶他,当真是两看生厌了。
相顾无言,夜鸠暗啼,草丛翕动,司幽回来。他联系到了闺臣,然而她的藤蔓遇浓雾则停止生长,只有等待陆吾回来。
说完,司幽提出身后几只肥滚滚的皮球,道:“你们猜我发现了什么?我寻遍此处,发现此地盛产竹鼠,也不知荒芜的困兽之地怎会有竹鼠,而且长得珠圆玉润,这几日我们就在这屈尊等老师的救援吧。”
司幽不通庖厨,他常出猎,对烤焙野味得心应手,不过她再如何都不动。有次在司幽好说歹说下接过食物,但一口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