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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来很会开导自己。幼年成孤,献祭,流浪,受过冷言冷语,捡过残羹冷炙。疾苦再多,晦暗再浓,可万物皆有灵,光来了皆趋光而行。
孟惊寒放心地点头。断玉琀作恶多端,他会与兰成追捕此人,势必将他就地正法,不知小徒弟接下来的行程,打算去哪里。
目光移回苔痕斑驳的碑上,经年岁月在上面留下太多划痕,甚至抚上那些粗糙潮湿的石隙,声音轻得怕打扰阿爹长眠。
“翫月城。阿娘的坟冢在翫月野,我想让她与阿爹团圆。”
“溱洧分离半生,由独子合葬,也算多舛半生中的一点欣慰……”孟惊寒顿了顿,白睫盖住眼眸,雪白的拂尘垂过玄墨袖角,“届时,替为师多上一炷香。”
翫月野地处漠北之境,不比江南水乡温婉婀娜,是自古兵家必争之地。大晁曾与鬼粥鏖战许久,二十年前窦家以满门战死换翫月野安宁,翫月城便乃那片沙漠中为数不多的绿洲城。听说几年前去了个朝廷官员,在其治理下翫月城颇为繁华。
听说师弟要走,云湦顶着鸡窝头从云府的书房里钻出来,踏进阳光的那一刻发现这样子很不成体统,连忙收回脚,再开门时已然又是个风流潇洒的纨绔公子哥,提着柄镶玳瑁牛骨折扇饯行,离别之浆是春风得意楼的卷珠帘嬷嬷藏了二十年的女儿红。
周涣坐在车辕旁,大黄趴在四尺长的车帘下把自己蜷成一只虾。
“怎么,不敢喝?”云湦扇了扇宝扇,凑近了脸小声道:“还是说你怕喝醉了又抱着什么喊媳妇儿嚷嚷要拜堂成亲而丢脸?”
这一说所有不好的回忆都想起来了,他还记得那条被自己拖着拜堂还吐了一身的枣木条凳,头皮一紧如临大敌:“还不都是你带我逛青楼,你还有脸奚落。”
云湦直起腰板摇了摇扇子:“罢了,你不喝我还有大把狐朋狗友等着我,此行珍重。别和雨师姑娘吵架了,哄她花了不少心思吧?”
“……你还是想着怎么应付云老爷的抽背与芈家小姐吧,滚滚滚,我要驾车了。”
云湦哀嚎一声大喊师弟没良心,伤心欲绝地提着酒壶走了,周涣摸了摸大黄的头,下意识一抬眼,雪柰花中雨师妾持着伞正好抬眸一眼与他对视,点了点头。翫月野之旅她固然还是要跟着他的。
周涣摇了摇缰绳,车轮辗开大道,尘土飞扬。
江南的夏日潋滟如湖,路边时不时有细白的蝴蝶,像泸沽湖里晶莹的海藻花。
雨师妾坐在车板边,手里捧着一束刚摘下的新鲜雪柰花,凑近了鼻尖。
周涣开口道:“好香啊。一卉能熏一室香,炎天犹觉玉肌凉。古人此话诚不欺我。”
她放下花束,翠沃绿叶衬得花蕾愈发清新鲜妍、饱如羊脂:“当真很香么?”
“你难道闻不到?”
雨师妾摇了摇头,发丝拢过花间:“我是聻。无脉无息,自然闻不到。且,之前从未闻过。”
周涣凝望着那束鲜艳夺目的花朵:“香气清妍,甜中微腻,颇有些像妃子笑,这便是它的香气。大晁女子浴罢临妆便最爱簪它。”
“原来如此。谢谢。”她捻过那些娇嫩的花瓣。
马吃得很饱,马车很快,再加上雨师妾甚为鬼族并没有太多重量,十几日后便抵达翫月野,周涣将马车交还给当地驿站,握剑朝城门走去。
话本里边陲之城大多古老破败,打个哈欠能吃一嘴沙子,可离翫月城城门还有一里路时路便已换成五丈宽的大道,铺以细沙碎石,往来骆队马车络绎不绝,驼铃当啷作响。
城门楼笔直站着八名护卫,身姿挺拔赛松,正恪尽职守地一个一个盘问进出城门。轮到周涣时,他们便盘问大黄咬不咬人爱不爱叫等问题。周涣一一答了,见自己身后原来也是养狗之人,只是与自己不同的是那人并没有给狗栓绳,反而将小狗揣在便便的肚子旁,护卫立马拦下他问了同样的问题,临走前给了一根东西亲切地说:“翫月城第三守门大队提醒您,遛狗不拴绳等于狗遛人,祝您翫月野之旅愉快。”
走在街上,只见街道整洁屋舍俨然,每两丈一棵楸树,树下放置着一双簸箕,簸箕上贴着两条纸标,一个写着装碎瓷烂石等硬物,一个写着装尘叶烂木易腐物。
这和想象中有些不一样,这时,一旁传来吆喝:“侣悠书院旗下旅游团嘞,一百文带你游遍翫月野!”
他赶紧走过去,只见此地停留许多牛车骡车驴车马车,喊话的那个人喊道:“一百文买不了吃亏一百文买不了上当,带你游遍将军坡、风石林、艳火山、疾雪山!”
阿娘的坟冢地处翫月野将军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