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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
    月连笙回到谦逊园的时候正是往日里夏温言歇息的时辰,可她却未在屋里见到夏温言的身影,她急匆匆地跑出屋,正好碰着端着汤药走来的竹子。
    竹子见着她,笑呵呵地问:“少夫人随夫人去上香回来啦?”
    月连笙可笑不出来,她就差没急着抓上竹子的手臂,紧张地问道:“竹子,温言呢!?”
    “少夫人你别着急,公子在书房里呢,哪儿都没有去。”看到月连笙紧张的模样,竹子只觉高兴。
    少夫人如此紧张公子,证明心中是真的很稀罕公子这个人,真是好。
    月连笙这才舒了一口气,紧着又问道:“怎么这个时辰还在书房里?竹子你怎么不叫他回屋歇息呢?”
    温言若是没有好好歇息的话,身子是根本吃不消的。
    “我叫了啊,可是公子不听我的啊。”竹子撇撇嘴,他又不是少夫人,说什么公子都听的。
    咦?说来他才发现,好像自从少夫人嫁过来之后,公子每一顿药都有按时喝,也都有按照肖大夫的叮嘱按时歇息,除了今儿个少夫人出门上香之外。
    也不知道是少夫人“监督”有方,还是公子真的听少夫人的话?
    不管怎么说,总归是好事!
    “把汤药给我吧,我去看看他。”不按大夫的叮嘱好好吃药好好歇息怎么能行呢?
    竹子非常乐意地将汤药递给了月连笙。
    书房里很安静。
    说来月连笙还是第一次到这书房里,平日里夏温言都是躺在屋里床上看书,她在床边陪着,便是取书的活儿都是竹子来做,是以她还未有到这书房来过。
    竹制的书架整整齐齐地排放着,上边的书也都整整齐齐地码着,每一层书架都打扫得一层不染,可见夏温言对这些书的喜爱与珍视,不然不会让人将这儿打扫得纤尘不染。
    甫一推开门,便能闻到书卷的气息,还有一股淡淡的墨香。
    书房里的墙上还挂着一幅又一幅画,一卷又一卷字,月连笙不懂画也不懂字,但这书房墙上的每一幅字画却都能让她感觉到赏心悦目。
    夏温言就站在一张宽大的紫檀木桌案后,桌案上铺展着薄绢,他手上执着笔,正低头专注地朝薄绢上勾写着什么,时而咳嗽几声,专注得竟未发现有人走了进来。
    大狗晃晃就蹲坐在他身旁,却不是蹲在地上,而是蹲在一张坐墩上,显然如此才能看得到夏温言在做些什么,那认认真真的模样看起来煞是好玩儿。
    瞅见月连笙,它不吵也不叫,生怕出声就打扰到夏温言似的,只朝她摇摇尾巴。
    月连笙瞧着它好玩儿,不由朝它笑了笑,同时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晃晃将尾巴摇得厉害了些。
    月连笙轻手轻脚地朝夏温言走近,尽量让自己不发出一点儿声响。
    而当月连笙的脚步在桌案旁停下时,她愣住了,眉眼里尽是震惊之色。
    只见夏温言笔下那张素色薄绢上勾画着一株花开正好的山茶花树,树上红色的山茶花开满了枝头,显然温暖的春日已然来临。
    妍丽的大红山茶花树下,有一名年纪十七八的女子正坐在一张藤椅上刺绣,女子着一身水色衣裳,生着一双圆圆的杏眼,两道弯弯的眉,脸儿也有些圆圆的,小巧的鼻子与嘴。
    女子头上挽着简单的发髻,发髻间簪着一支山茶花簪,她手中的刺绣上绣着的是一对戏水鸳鸯,她在笑,脸蛋儿有些红扑扑的,带着几分娇羞的模样。
    这,这是——
    月连笙看着画,杏眼大睁,这画上的女子,不正是她么!?
    温言……竟是在画她!?
    夏温言一抬头,便看到满面震惊的月连笙,他愣了愣,显然是没想到她会回来得这般快,但随即他便扬起嘴角轻轻柔柔地笑了起来,温柔地问道:“连笙何时回来的?”
    月连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有些讷讷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他,过了一小会儿才得以出声问道:“温言你这画……”
    夏温言笑得柔柔的,“本想着你回来时能画完送给你的,却还是差了点儿,连笙你在旁坐着等等我,我很快便会画好了。”
    月连笙没有坐,她仍是震惊地看着夏温言,“温言你都是什么时候画的这画儿?”
    又是为何要画?
    第31章 生辰
    123  月连笙虽不懂画, 可她却知晓这样的一幅画并非朝夕间便能画完, 更不可能在她出门上香的这短短时间内画到如此程度,那温言都是什么时候来画的?她为何一直都不知道?
    “每晨连笙还没有睡醒的时候。”月连笙既问起, 夏温言便告诉了她。
    他每日早晨都醒得比较早, 醒来之后便到书房来作上一会儿画, 这般卷幅的画本应很容易画完才是,只是他的身子不似常人, 常人画上一个时辰便能做完的事情,他或许要花上两三日甚至更久。
    所以他虽是这些日子每日早晨都会来作画, 但画的时间皆不长,一则是因为他无力握笔太久,一则是他不想让连笙知晓他做这个事。
    因为这是他为她准备的礼。
    月连笙震惊得无以复加,每日早晨她醒来之前……
    可她每日早晨天仍蒙蒙亮时就已经起床了啊,只为了他起床时她能好好照顾他,可他却是在她醒来之前便已经来此间作画,而且她还一点察觉都没有!
    “连笙不喜欢么?”看到月连笙面上除了震惊之外一点喜色都没有, 夏温言有些失落, 执笔的手也渐渐垂了下来。
    “不, 不是。”月连笙赶紧摇摇头, 她不是不喜欢,她只是不明白,“温言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明明他的身子已然很不好很不好, 根本经不起他这么来折腾的。
    “因为今日是连笙的生辰。”夏温言有些愧疚地轻轻一笑。
    月连笙愣住。
    “我想亲手给连笙准备一份生辰礼。”夏温言没有再看月连笙, 而是低下头看向自己画了大半个月终将画完的画, 看着画上坐在红色山茶花下专注着刺绣的她,他笑得有些愧疚,还有些腼腆,“可我什么都不会做,也什么都做不了,就只会写些字画些画儿而已,我想给你画一张画,却不知你喜不喜欢。”
    “喜欢!”夏温言的话音才落,月连笙便着急道,“我很喜欢!”
    月连笙鼻子很酸涩,喉间还有些哽咽。
    她感动得有些想落泪。
    今日……是她的生辰啊,她自己都忘了。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生辰了,根本没有人记得她的生辰,便是娘,都因爹出事一事而悲伤得忘了她的生辰。
    爹出事的那一天,是正月初二。
    她上一次过生辰是什么时候来着了?想不起来了。
    她只记着每年过年的时候娘都很悲伤,她也总是在帮娘熬药,以免她伤心得熬不过去。
    她也早已忘了她的生辰。
    可这个连她自己都没有记住的日子,温言却是记在了心上,甚至早早地就为她准备生辰礼,亲手准备。
    这让她如何不喜欢?又如何不感动?
    夏温言再抬头来看月连笙时,月连笙在冲他笑,笑得开心,笑得灿烂,“温言,谢谢你,谢谢你!”
    夏温言抬手抚抚月连笙额边的碎发,也笑了,一如既往的温柔,“那连笙再稍等等我,我很快便会画好了。”
    月连笙用力点了点头。
    “汪!”晃晃也用力摇了摇大尾巴,也因为主人的高兴而高兴了起来。
    月连笙搬来一张凳子,和晃晃一起并排坐着看夏温言作画,安安静静。
    作画时的夏温言就像看书时的他一样,专注得不得了,仿佛整个世界都是空旷的静谧的,唯留他自己与他手中的笔及笔下的画。
    月连笙觉得专注起来的夏温言就像寒冬里一朵大红的山茶花,安静却又灿烂地绽放着,有着一股独特的魅力,让她移不开眼,令她不断地在心里描摹他的眉眼他的唇鼻他的模样。
    若是没有遭受病痛的折磨,他该会是另一般模样吧,英俊潇洒又倜傥。
    约莫过了两刻钟时间,夏温言收了笔,“画好了。”
    月连笙迫不及待地站起来瞧。
    画上的她由夏温言画得娇艳艳俏生生的,好看极了,让她有些羞涩,“温言将我画好看了。”
    夏温言笑了,“我的娘子本就生得好看。”
    月连笙的双颊立刻变得红扑扑的。
    晃晃将两只前爪搭到了桌沿上来,将脑袋伸直,一副也要凑热闹瞧一瞧的模样,使得月连笙赶紧将画拿了起来,着急道:“晃晃,你的哈喇子可不能淌到温言给我画的画上!”
    “汪!”
    “呵呵。”瞧着月连笙如此宝贝他给她画的画,夏温言轻轻笑出了声,很是愉悦的模样,只见他伸出手揉揉晃晃的脑袋,笑道,“改日我也给你画一幅你英俊模样的画,如何?”
    “汪汪!”晃晃直摇尾巴,好像听懂了夏温言说的是什么似的。
    看到夏温言和晃晃像亲人一般相处的画面,月连笙忽然想起杜知信曾告诉过她的关于夏温言年幼时候的事情,不由问道:“温言,你养晃晃养了多久了?”
    晃晃这模样看起来应该不少于一岁呢。
    “五年了。”夏温言道。
    “五年!?”月连笙惊讶不已,晃晃竟然不是一岁而是五岁了!?她记得温言说过他捡到晃晃的时候晃晃还是一只小小狗,她也记得绿屏说过温言上一次出门是五年前,莫非是那个时候捡到的?
    “嗯,五年了。”夏温言点点头,用手指挠了挠晃晃的下巴,“不算上陪连笙回门那一次,捡到晃晃的时候是我最近一次走出家门,那时候是爹娘为我找着了一个大夫,但那大夫年岁已高,无法前来青州,爹娘便带着我前往治病,回来的路上便遇到了还是小家伙的晃晃,可怜兮兮的。”
    遇着它时他本不敢收留它,可它实在太小太可怜,耳朵还受了伤,他实在不忍心,便将它带回了家,本打算它耳朵上的伤好了之后就放它离开的,以免他又将它害死。
    可它说什么都不走,他曾让竹子将它带得远远的,可它竟自己寻着路跑了回来,后他又让竹子将它送给一户人家,谁知它竟还是又跑了回来,就蹲在府门外,怎么撵都不走。
    后来无法,他只好将它留在谦逊园里,谁让它与他有缘呢?
    可他倒不曾想,时至今日,晃晃依旧活蹦乱跳的,他也还活着。
    “晃晃你可真是聪明。”月连笙揉揉晃晃的脑袋,笑道,“一跟就跟对了温言这么好这么善良的主人。”
    “汪!”晃晃又在晃尾巴,逗得月连笙笑得更开心。
    谁说温言养不了小动物呢?他这不是将晃晃养得好好的么?
    这世上的事,岂非也如此?
    明明不可能的事情,偏偏就变成可能了。
    “温言,我将这画儿拿去裱起来,然后挂在咱屋里,可不可以?”月连笙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夏温言,看得出她喜爱极了夏温言为她画的这幅画像,“我还从来没有过画像呢。”
    而且这还是温言特意为她画的,她想要每天都看着。
    “好。”只要她喜欢,只要她想的,什么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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