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笛突然哭了起来，长琴似是未闻，走了拐角又拐角。
    那笛说：“我不想走。”
    长琴停下了脚步，看着那笛化成女子的模样，蹲在地上抱着自己哭泣。
    笛不会哭，可她，青容会。
    她说，她想留在他的身边。哪怕变成一颗石，一瓣花，一只鸟，也想留在这九重天上。
    长琴来时笑她是妖，小小幻术一眼便会被人识破。
    可是方才他并没有看出来，他和衡非两败俱伤之后，灵力损失的很严重，识不破她的幻术。
    长琴将她丢在原处，然后一步步远去。他将青容偷偷带到九重天，愿意成全她一次，只是日后生死，非他能掌控之事。
    青容将自己的所有妖气收敛了起来，变成了悦华殿里一株海棠上的果子。那株海棠刚刚结了果子，离正殿最远，最不容易被发现。
    她只想在他昼出夜归的时候远远的瞧上一瞧便心满意足了。
    她收敛了妖气，整日里昏昏欲睡，梦了又梦，却每每都能在他经过时惊醒，清醒的不能再清醒，而过后又是深深的沉睡。
    她常梦到许多年前的事情
    那时候她只是一只刚刚修炼成人形的兔子精，在东海的一个山头生活，好巧不巧的一把琴砸在了她的头上，她以为她要死了，可是那琴化成了粉衣的女孩。青容从未见到那么强大的灵力。
    那女孩将她救过来之后才吐舌说:“好像灵力用多了。不过也无碍，你长得这样纯善，大概也不会去害人的吧。”
    那女孩又照顾了她几天，跟她说了她的名字，她叫做桐华。
    夜晚的时候，桐华将她抱在膝上，伸出手来抚摸她身上柔软的毛发。她望着星空说：“小兔儿，我的主人不要我了，他的爱人死啦，然后他将我沉在了冰冷的东海里。”
    她说：“我曾见过他为深爱的女子抚琴，我见过他开心的样子，也见过的他悲伤欲绝的样子，我见过的要比那女子多的多，我想我也是爱他的。可这茫茫天地，我皆爱。他在我心中比不过蓝天，也比不过高山流水。他将我丢弃，我也并没有像他失去他的爱人那样伤心，我又想我大概是没那么爱他。”
    她继续道：“我沉浸在冰冷的海水里，想了很久，觉得不太甘心就睡在那里，便日就着他强大的灵力修炼，然后便练就了现在这幅模样，我想，原来我是个姑娘，我从来没想过这样的问题。”
    “我在东海边岸游走了许多年，渐渐明白，我那不太伤心的伤心，大概只是猫猫狗狗被丢弃时的不甘心。”
    “有时我会飞到高高的天上去看一看，可没有主人的法器还没触上他踩的那片云朵便会被打回原型掉下来。”她笑：“天天砸到你们这些小妖怪，不知我要折损多少阴德，算了，九重天我爬不上去，怎么也不会爬上去的，以后我不去便是了，你且安心，我日后不会再砸到你了。”
    青容化成比她更小的少女依坐在她的身旁，声音稚嫩的问：“那么你要去哪里呢？”
    桐华见她一副小小的的可爱模样，更加觉得这孩子不会去害人了。桐华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回道：“我回东海啦，他若哪天想得起我，还能在他丢弃我的地方捡到我。”
    果然，自此之后，青容再也没有见到过桐华。
    然后青容成功辜负的桐华的期望，占山为王了。
    用青容手下的话来形容青容，便是虚有其表一词。这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姑娘在某日闹山的时候，一拳夷平半个山头。
    然后没有人再闹了。
    山中无王，便要挣个你死我活才可罢休，可平心而论，这个土山头，能受住青容这一拳的，恐怕不知道还在哪个娘胎里呆着。
    织鸟们裁了火红的晚霞为青容织了一身鲜红美丽的霓裳，山间娇艳的花朵，倾尽修为青容眉心印上一朵永不褪色的清冷红梅。百年的湘妃竹裁了一段精巧的竹段，为她打造了一把血红的竹笛。这些便是妖精们向她示好送来的礼物。
    青容对红笛尤其偏爱，起名朱砂。害的湘妃炫耀了好一阵。
    此后青容离开东海许多年，她开始在人间游历。任由自己迷失在尘世。
    她对桐华对她主人的情感很好奇，山间太小，怕是没有她想知道的。
    合晟县上空凝结着一大片乌黑的云，大雨噼里啪啦的下着，行人匆匆进城避雨。错乱之中，撑着白色纸伞的青容站在城门口，疑惑的望着四周。
    安静站在那里的她，与周围慌乱的景致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