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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叠叠弥弥,鸿蒙天地里独留姜柠一人,倒衬得她像个伶仃遗世的灵妖儿。
霏雪缠绵了数余日,至昨个后半夜方歇了雪脚。
记忆游丝间,这是她第二回入汤庭谷。头一次缘是只顾着遇刺而神经绷紧,又与唐忱那厮不欢而散,没心思流连在那风月景色上。
但其实,汤庭谷极美。
姜柠抬头望了眼天色,约莫着这会子该是申时三刻。
冬日里天短,昏沉得快。既来都来了,不如,就等一场落日。
脚下积雪绒绒,提步落地间咯吱作响,步步踏雪,浅浅留痕。
姜柠莲步间带有微微瘸拐,闲散悠悠地走至白雎瀑下,稍有些走得累了,横竖也是四下无人,索性便干脆懒理些个礼俗顾忌地躺了下来。
长腿略弯,将膝头支蜷起来。
她侧偏过螓首,茭白玉指挑撩起洇着血渍的裙衫,将左腿处锦裤棉袜提拎上来。登时,纤细光滑的小腿肌肤便暴露在泠寒空气中。
那里早已,渗血一片。
小腿外侧,被狠戾划伤的口子横竖不一。
柔嫩的肌肤皲裂破开,血流如注,顺着白腻肌肤肆意滑进裤袜里。扎眼的很。
实在来讲,伤口处很疼。尤其此刻裸.露在寒气里,谷中冷风溯回,每每刮过时愈加痛感灼烈。但姜柠心上却如霁月清风,心情大好。
伤口越痛,她越清醒,亦越快乐。
……
“数月以前的某日晨朝之上,少年战神宣祁侯于太和殿内,于一众贵胄权臣面前,徒然上奏三折。分别将李氏、陈氏、杜氏三族狠狠地弹劾了一番,且有理有据,证据确凿,我父皇龙颜震怒,下令严惩不贷。自那日起,其三族一夜衰败垮落,京中贵族之列再无此三族名号。”
“我心下略感惊诧,唐忱性冷寡言,素来俗事懒理,怎会突然管此闲事甚至不惜冒了风险于大殿之上径直弹劾。直到三日前那夜,他寻来东宫,废话并无,只单单对我道出一个恳求。”
“是何恳求?”
“他恳求,愿以唐家世代忠骨亡魂为注,以他唐忱至死只为我一人效力,且永世不加官进爵为筹码。甚至如若我有所需,他愿随时随地,上、交、兵、权。”
“那…他所求为何?”
“只求你,姜柠。”
……
这是东宫那日,姜柠离开前,刘清洵忽然对她所道之言。
刘清洵终是放过了她。因为他君子不夺人所好,因为他为姜柠的“真诚”最后一次做了妥协。
也因为,他选择了唐忱的筹码。
被少年战神当中弹劾的李、陈、杜氏三族,怎就会不明事理地招惹到堂堂宣祁侯呢?
当然不会,讨好和谄媚都来不及。
只不过是三家千金那日在「郸水舫」对着姜柠一顿冷嘲热讽罢了。她们惹哭了姜柠,又正巧被那位少年战神目睹了全部经过罢了。
姜柠自回忆里抽丝回来,纤臂张开,摊在了细绒柔软的积雪上。
她躺在一处较高的坡顶上,在这个位置,可以目睹到今夜最美的黄昏。
暮色尚薄绮,日头正往西边儿淌过。
苍穹燃烧,云兴霞蔚。橙红夕光昏泞又翻涌,铺盖浸透山谷幢幢,堕坠入迷潮雾霭,破碎在飞泻涤滚的瀑水中。
姜柠仰面朝天,半瞑着眸子,长长地吁了口气。
唐忱这夯货,从来只做不说,背后里默默搞事情,表面瞧起来偏又冷清冷性地像个闷葫芦。
当真是,不解风情啊。
耳骨微动,恍然间有马蹄落拓之哒哒响儿,自远处踏雪纷呈而来,掷地有声。
姜柠身子未有所动,只懒洋洋地歪头睨了一眼,但见一袭玄墨身影驭马而来。
他身姿周正而飒沓,线条硬朗,窄腰腿长,风骨冷冽如皓月银光般,明锐又清消,张弛着寡漠与昂扬。马蹄腾空又收拢,惊溅飞雪,仿若劫后余烬,仿若泥沙俱下。
山色潋滟,日暮残辉里的最后一份光笼隐着他,多了份空出的柔韧,消弭眉眼间的寒凉。
他是那样的,惊世少年郎。
姜柠红唇勾挑,笑得冶媚生姿。
惊世不惊世的,却实打实是个不解风情的少年郎,她想。
唐忱勒马收缰,自马背上翻身而下,潇洒绝尘。
他神色冷峭,眉峰紧蹙,下马后径直朝茫茫雪地间那抹旖旎的柔软走去。步调并不似往日的慢条斯理,结实完整的脚印里渗透着惊慌失措的情绪。
一早去了铺子里找她,却扑了个空。听铺子里的人说她去了汤庭谷,唐忱一颗心霎时狠狠揪了起来。又是汤庭谷,上回的险要仍历历在目,才过多久,她怎么这般不长记性。
怎么就这般,叫人不省心。
紧赶慢赶进了谷中,老远却看到她就那般柔柔弱弱的躺在地上,裙衫之上甚至带着扎眼的血迹。唐忱顿时整个人都慌乱地不行,将马骑得就要飞起来般,手中缰绳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