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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晏轻勾了勾唇,任清风拂过颊侧,吹起鬓丝微颤,他依旧端稳而立,有着高山流水般的悠远宁静,平声道:“是在做戏,能骗过父亲,当真是难得。”
梁王浅淡一笑,未恼,只是有些不解,“值得吗?当年摘得魁首的状元公,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放着大好的前途不要,跑来做我的女婿,更充作为我敛权的工具,还要忍受同窗好友的疏远,清流直臣的鄙薄不屑,送出了女儿,被大舅子欺压,二十多年,人生最好的年华全在屈辱中度过,就为了辅佐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
楚晏只有在梁王说出那句‘送出了女儿’时表情出现了微小的变化,似是愧疚,又似哀戚,但其余时候都是清风似水般淡然。
“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这样的人当然理解不了。就像你想不通,如果当年我真得提前告诉了徐慕落马道有埋伏,那他为什么还要涉险再从那里走。你这样的人,会做的从来只是为了一己私利,挑动大周内乱,致使三王自相残杀,或是勾结突厥,吞我大周疆土,欺我大周子民。”
“你刚才问我为什么要拿自己的大好年华去效忠皇帝陛下,这跟当初徐慕背弃你是一个理由。就算安排我入此局的是先帝,可随着陛下一日日长大,他刚直果敢,重情重义,永远不会像你一样,为了一己私利去损害江山社稷,能效忠于有道明君,乃是臣子万世修来的,当无悔矣。”
山道间朝风缓缓,绚烂朝霞在天边晕染开,冲破了蓝白相错的一线天,将光芒洒向人间。
铿锵言辞犹在耳,荡破了劲风,沉沉的砸下来。
梁王无所谓地笑了笑,“事已至此,这些又有什么重要?只是……我很好奇,接下来要如何处置我?”
他是宗亲之首,是先帝托孤的辅臣,纵然被萧逸算计得担了谋反之名,可他在朝中根基深厚,要处置他势必会引起朝野动荡,更不是眼前这几个蝼蚁所能决定的。
说话间,封世懿和常景已经走近了。
常景略有些不好意思,朝楚晏轻轻一揖,道:“我不知内情,从前对楚大人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楚晏还礼,道:“大将军不必往心里去,这都是下官与陛下商定好的,若非如此,下官的身份还不能隐藏得那么严实。”
两人各自说开,自然也就无事了。
封世懿看着梁王,道:“得先将此人看押起来,待我修书上达天听,等候陛下发落。”
楚晏和常景应是,正要各回营帐善后,没走几步,封世懿叫住了楚晏。
久经沙场的老将军看向追随梁王的残兵,又将目光落入到宛州城内,朝雾弥漫在空荡荡的街衢之上,将周遭一切都映得有些模糊。
他的声音亦如染了烟雾,透出浓浓的担忧,“宛州是梁王的老本营,咱们不摸底细。那七万晏马台守军也是大周将士,他们受人蛊惑罪不至死,我们不能全杀了,所以你得小心看管,不要被有心人钻了空子。”
眼见梁王被俘,楚晏本已放松下来,闻言,倏然一凛,见老将军眉目端凝,脸上满是忧色,心不由得跟着一沉。
……
萧逸合上那份战报,沉默了许久,仿佛在思忖着什么,看得楚璇一阵心慌,忙问:“输了?”
萧逸恍然一笑,摇头,“赢了。”
她的一颗心总算落下来,却又疑道:“既然赢了,你为何是这种表情?”
萧逸没有立即回答,目光淡淡落在地砖上,眉宇微皱,似拢着无尽的心事,他抬头看向楚璇,道:“我得去一趟宛州,不管是封世懿还是常景,亦或是你父亲,他们都不能随意处置梁王。他历经三朝,又是宗亲,根基深厚,需得小心处置,不然朝堂会乱。”
楚璇也觉他说得有理,可一听他要离开长安去宛州,还是十分不情愿。毕竟如今局势微妙,虽然斗倒了梁王,可还有一个手握重兵的萧佶在虎视眈眈,这个时候离京,会不会太冒险了……
她稍加思索,诚恳地建议道:“你可以下旨,就像下旨开战一样,要如何处置梁王在圣旨里写明,那封大人、常将军还有父亲就是奉旨行事,不会有人为难他们。”
瞧她神情严肃,一脸的认真,萧逸没忍住笑了,耐心地向她解释:“这种事情不能过明旨。你忘了,梁王为什么会无诏调动晏马台守军?”
“是以为常景……”楚璇突然意识到什么,话音戛然而止。
昭示天下人的理由,是常景因痛失爱子而恼羞成怒,先率兵围城在先。可事实不是如此,把常权抛出来是父亲和萧逸设的局,就算最后可说是一场误会,不处置父亲和常景,那按在梁王身上的谋逆之罪就不是那么站得住脚了。
若是有人以此来做文章,诟病萧逸,说天子容不得人,冤杀臣子,那……
萧逸微仰了头,幽然叹道:“我现在最怕的,就是有人会拿这个做文章。不……”他看向楚璇,目光中多了几分笃定,“精明如萧佶,一定会拿这个来做文章。所以,梁王不能回长安,就得让他死在宛州,而且还得是畏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