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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9

      暖意让他打了个寒噤,稍稍地缓了过来。
    立在垂帘外间的同僚李盈看见他进来,悄无声息地冲着里头努了努嘴,又轻轻地摇了摇头,仍旧低下了头去。
    这个表现,分明就是万岁爷的心情还没有见晴。
    陈满心里叫苦不迭。
    他正欲再同李盈做些表情,里间的人似乎已经察知了他的小动作,淡淡地道:“进来。”
    陈满脸上就堆起了喜庆的笑容,“诺”了一声,打了帘子进到暖阁里。
    大齐年轻的皇帝陛下正站在黑漆螺钿的大案后头,翻看着案上堆放得乱七八糟的折子。
    总觉得万岁爷这一回醒过来,仿佛就有哪里不同了似的。
    他心里没边没际地想着,有心劝道:“大家龙体未全康健,杨院正特地嘱咐了大家要多歇一歇的……”
    话音未落,就感觉到上首锐利的视线扫了过来,年轻的皇帝淡淡地道:“擅离职守,当为何罪?”
    他发音有些异样的顿挫,陈满却顾不得多想,当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地叩首,面上诚惶诚恐地道:“大家恕罪,是夕云宫的秦娘娘跪了那半日,受了风寒,回宫便觉得贵体不适,这才传了奴婢前去……”
    万岁爷一向最是关心秦大姑娘的身体,岂不见万岁一醒,连太后娘娘都不再追究秦大姑娘的罪责。
    如今秦大姑娘生了病,万岁爷哪里还顾得上罚他。
    陈满心里算的门清,低着头,就听见皇帝“哦”了一声,随后是奏折的软木封面拍在桌面上的闷响,皇帝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李盈。”
    门口的李盈应诺。
    皇帝淡淡地道:“把他拨到夕云宫去,再叫内侍省送几个机灵、懂事的进来使唤。”
    陈满大惊失色。
    他迅速地抬起头来,膝行几步,伏在了桌案边,“砰砰”地磕头,这一次磕得真心实意,额上很快就泛起了青紫:“大家,大家,是奴婢鬼迷心窍,大家,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服侍了您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大家……”
    眼泪鼻涕在脸上糊了一片,十分的狼狈。
    皇帝却连眼风都没有分来一点,陈满叩首恳求的时候,他已经拿起了另一册奏本,专注地看了起来。
    李盈和陈满共事年头并不算长,这时候虽然觉得陈满的话有些犯了忌讳,却也不好多说,只能强行扶了他起来,半拖半抱着将人带出去了。
    没过多久,李盈就回转过来,向皇帝复命。
    殷长阑微微点了点头。
    内侍重新退到了门口,殷长阑也将封皮上标了蓝签子的奏章都扫过了一遍,罕见地觉得有些疲惫。
    雪停了一个上午,到这时又飘飘地下了起来,一片一片打在琉璃窗子上,发出轻微的簌簌声响。
    他偏过头去与窗子对视,并不十足平滑的窗上就印出一张微微有些变形的面庞。
    这张脸年少又俊美,是“春日游、杏花吹满头”一般的少年郎君。
    毕竟一个依仗权臣上/位的少年皇帝,连标注了军机、枢密要务的蓝折里都写满了不着边际的鬼话,他的生活也正是需要这样的风流自在、无忧无虑了。
    而此刻他微微敛眉,眉宇间便横逸一种由内而生的冷肃,稍稍显出些异样来。
    相由心生,原来他自己已经是这样一副冷静而无趣的性情。
    难怪当日姚先生也要劝他勤政有度,不要逼/迫自己过甚。
    殷长阑微微失笑。
    ——世人都知道他少年时曾有个为老不尊的师父,却从无人知这个师父曾为他取过一个表字“长阑”,预言他将以此名君临天下。
    他那时年少轻狂,认定自己一刀一枪一身热血拼来的功业,凭什么要以宿命作结。
    那时却也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他会在一个陌生的时代、一具陌生的身体中醒来,这个人传承着他当年亲手给出的九五之位,和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宿命的,“长阑”这个名字。
    而这个两百年后年轻的殷氏皇帝,竟然落魄到了这样家不家、国不国的境地。
    她也知道这个大齐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殷长阑想起那个女孩儿悄悄地注视着他的时候,眼中偶尔流出的痛楚与惋惜。
    她说过想看他缔造的太平盛世。
    他做到了,她却没有看到。
    殷长阑心中隐痛,强迫着自己转移了思绪——在后来的那些年里,他对此做得炉火纯青。
    他到了这具身体里,除了太过孱弱的身躯让他觉得难以适应,余下全然没有一点滞涩之处,仿佛他天然就该是这躯壳的主人——而这身躯里原本的那个“殷长阑”,却如冰见日、烟消瓦解一般,再也没有过任何的声息。
    他睁开眼时,除了“殷长阑”这个名字之外,所见之人姓甚名谁,一概不知。
    既来之,则安之。好在这皇城紫微宫是他住过十几年的旧居,不至于全然没有头绪,但要彻底地了解自己的处境,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