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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节

      豆豆隐约感觉到,哥哥姐姐不是真的生气,但是为什么总要拌嘴呢?特别是裴远哥哥,皱起眉毛的时候好凶。
    顾裴远眉心拧在一起,语气很生硬:“你不知道那些人在看你?“
    这人是在吃醋?林然然心里一时又是甜又是酸,嘴硬道:”看看又怎么了?我还能把他们的眼睛挖掉?“
    顾裴远的语气顿时又凶起来:”我们没有介绍信,被人发现你要怎么办?”
    “……”原来他是在担心这个么?刚才自己的想法真是自作多情,林然然简直恼羞成怒:“被人发现了还能怎么办?顶多被当成流氓抓起来啊!”
    “为什么要抓姐姐呀?”睁着大眼睛看热闹的豆豆急了,他抱住林然然的胳膊害怕道,“不要抓姐姐!”
    “没事没事。”林然然忙哄他。
    “不用抓,被人发现了还有一个解决办法。”顾裴远对着豆豆缓和了脸色,意味不明地扫向林然然。
    林然然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年头未婚男女非法同居,除了抓起来判个流氓罪,还有一个解决办法就是结婚,一床锦被掩了丑事。
    “想得美!”林然然啐他。
    顾裴远脸色又难看了十倍。他凶凶地皱着眉,打开了饭盒和纸包。里头是冒着热气的玉米碴子混白米煮的粥,纸包里则是几个杂和面馒头:“吃饭!”
    “吃就吃!”林然然不客气地回敬道。
    没有多余的碗,林然然和豆豆共用一个饭盒喝粥。这种偏僻小镇的招待所伙食一向不好,何况今天超额负荷了这么多住客。招待所把米缸底子都刨干净了,也就只能供每人吃一个荞麦面馒头和加了点小米的地瓜稀饭。
    也不知道顾裴远这些吃食是哪里弄的,玉米碴子粥里加了白米,用一点碱熬得粘稠,又香又落胃。那杂和面馒头也蒸得暄软。林然然和豆豆都饿了,吃得很香。
    倒是顾裴远一直微微皱着眉,很快就吃完了两个馒头。
    林然然递过去半个馒头:”喏,我没咬过的。“
    “你吃吧。”顾裴远道。
    “少来了,你在家一顿能吃三个馒头再加两碗粥的。”林然然坚持道,“我已经吃饱了。”
    顾裴远看了她一眼,这才接过。只是顾裴远吃东西的速度慢了很多,时不时微微皱眉。
    林然然道:“外头的吃食跟家里的肯定不能比,你将就一下吧。”
    “我不是……”顾裴远抿唇,把话咽了下去。
    ”你不是什么?”林然然疑惑道。
    “没什么。”顾裴远站起身道,“我去镇上。”
    顾裴远昨晚答应她,今天去镇上打电话询问小秋的情况。林然然忙跟着站起来,看了眼窗外。大雨仍然没有停的迹象,外头有多冷她刚才是领教过的:“可是外头雨那么大,你这样出去可以吗?”
    “你不是担心小秋吗?”顾裴远反问。
    “可我也担心……“你啊。林然然半句话咽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顾裴远眼神骤亮。
    林然然拧着手指,她担心着小秋,可也不想让顾裴远冒着这么大的雨出去,“你没有必要帮我到这程度的,毕竟我们……”
    “你只说前一句就够了。”顾裴远语气里透着一丝咬牙切齿,“砰”地摔上门走了。
    林然然追到窗户边,打开一丝缝隙,透过雨帘却什么也看不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离开的。
    顾裴远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林然然让豆豆在房间里乖乖待着,自己下楼去了厨房。
    这小小的招待所,厨房也不像外头的食堂那么大。土灶,大锅,一个大大的灶台上揉着面,跟普通农家的厨房差不多。
    一个穿中山装的女人正愤愤地出来,差点撞到林然然。林然然定睛一看,正是昨晚跟她同房间换衣服的女人之一。
    林然然礼貌地跟她点点头。那女人看见林然然手里的盖碗,立刻回头尖声道:“还说没开小灶?那她这碗哪来的?”
    食堂大娘正在搅合一大盆面糊糊,没好气地白了这女人一眼:“那是人家自己带的方便面!跟食堂借了个碗用!不信你问她!”
    中山装女人抓住林然然的手腕,道:“姑娘你说!她是不是偷偷给你开小灶了?她这是私吞铁道部给我们大家伙的福利!我非要上报给政府不可,贴她的大字报!”
    “这……真是我自己带的方便面。”林然然对这种动不动给人戴高帽子的人敬谢不敏,笑道,“他们食堂总不可能有方便面吧?”
    那女人没想到林然然不跟自己站在统一战线,怒道:“你出门在外的,哪有可能带方便面在身上!”
    “喏,这包装袋还在这儿!”大娘灵机一动,拿出方便面袋子来。她昨天特地留了起来,打算托人给自己外孙也买几袋。
    这会儿大娘得意洋洋,把方便面袋子都戳到那女人脸上了:“这不是方便面?你不识字?!”
    “你!”中山装女人恶狠狠地瞪了眼林然然,转身走了。
    林然然被她瞪得莫名其妙。她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大娘冲着女人的背影呸了一声,对林然然道:“这什么人哪。跑厨房来给我一毛钱,要我给她单做一碗鸡蛋面!那架子摆得,跟领导似的。”
    林然然失笑。这清汤面在国营饭馆里可要两毛一碗,另加□□票。这女人一毛钱就想吃鸡蛋面?
    大娘跟那女人估计是吵了一架,气呼呼抱起盆子继续搅合面糊。林然然看了眼,那糊糊是荞麦面和的,里头掺杂了一些玉米糁子和菜叶。
    林然然站在门口笑:“大娘,别气了。”
    “哎,真是晦气。”拿了林然然的一筒挂面,大娘的脸上带笑,“姑娘快进来。”
    林然然走进去,把昨晚吃面的盖碗放好:“来还您碗筷。”
    “哟,都洗干净啦?你还回来就是了,我会洗!”大娘眉开眼笑。
    林然然笑道:“借了您的东西,哪能不洗干净?您做午饭呢?”
    “可不!把我累得够呛,这厨房就我一个人管着,早饭才做完现在就得做晌午饭了。还是村大队送了五十斤荞麦面来,要不中午全得抓瞎!”大娘滔滔不绝地抱怨起来,“还来这么一女的捣乱!这一早上来好几个了,都是想开小灶又舍不得花钱的!”
    哪有像面前这姑娘跟她对象那么大方的。
    林然然道:“那您可辛苦了。大娘,中午吃什么呀?”
    “你自己个儿看。”大娘对灶台上努了努嘴。
    林然然走过去揭开锅盖,腾腾白气散开了,锅里滚着什么东西。用勺子一捞,是切成小块的地瓜:“就吃这个?”
    “还有炒地瓜叶。”大娘把荞麦面搅合好了,抓起一团在手里抟紧,摁个坑,往案板上一戳,一个荞麦面窝窝就做好了。她手下飞快地捏着荞麦面窝窝,道:“还有这个窝窝。”
    “……”林然然一言难尽。按理说公家招待所的食堂每天一定得有白面馒头和杂和面馒头提供的,这家伙食也太差了!
    大娘也看出了她的意思,道:“我们剩下的那点儿粮食都不够做五十人份的,这儿百来号人呢,怎么份?再说了,白米白面一顿造完了,我们招待所不用过年了!”
    大娘说完,压低了嗓门道:“我也就跟你一个人说,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
    “您放心,我保证不说。”林然然笑笑。
    大娘这才放心,挤眉弄眼道:“今早那粥味道怎么样?”
    “好喝,熬得很软。”林然然笑道,“是您熬的?”
    “那可不!那是我女婿的饭,全让给你对象了。”大娘想到兜里掖的两块钱,心里美滋滋的,“哦,我女婿就是这招待所的所长。要不是你对象长得俊,又是心疼你,我可舍不得让我女婿饿肚子!”
    感情是他们招待所所长的饭,怪不得还放了白米。林然然笑了笑:“那您可真有福气,有个所长女婿。”
    “还成吧!”大娘得意洋洋,道,“哪有你有福气,你对象是真疼你。他一看家境就好,住这种地方委屈了吧?”
    来了。林然然故作为难:“是啊,我看他一早也没吃什么东西,正想来厨房问问您,能不能帮忙弄点吃的。”
    大娘一下子警惕起来:“我可帮了你们两遭了。我女婿发话了,这里的东西都是公家的,何况外头那么多人盯着,我可不敢再给你们东西了。早上那点饭还是抢了我女婿的,中午再没有了啊!这不,刚才那些人来要,我可都没给!”
    今早大娘的女婿饿着肚子,严肃地批评了自己丈母娘:招待所里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人多眼杂。给了少数人米面,饿肚子的大多数绝对会闹起来。早上可是差点打起来了。
    大娘这会儿可不敢再顶风作案了:“何况剩下的那点米面都让我女婿锁柜子里了,我也帮不了你。”
    见大娘态度坚决,林然然也不强求。她扫了一眼厨房里,打算要几个地瓜煨着吃。忽然看见灶台边扔着几个沾着泥的东西。那东西外形是褐色的,长着根须,脏兮兮的。
    林然然眼前一亮:“那是?”
    “哦,那是脚板薯。”大娘扫了一眼,继续捏窝窝头:“这东西野得很,菜地里长了很多。”
    果然是这个!林然然高兴道:“那给我一个呗?”
    “这个可不好吃,沾了手还会痒的。”大娘道。
    “没事,我对……对象吃不惯荞麦面,您就让给我一个吧。”林然然塞了几张粮票过去。
    “嘶……”大娘纠结起来。她女婿是让她不准再偷偷给人白米白面了,没说不能给这脚板薯哇?再说了,这玩意儿就是她种菜地里的,给了也没事儿吧?
    大娘把粮票掖进兜里,道:“成,你都拿走吧。不过这玩意儿可不好弄。”
    林然然笑道:“没事。”
    她挽起袖子,挑了一个个头比较扁平,表面没有太多坑坑洼洼的脚板薯。这种脚板薯是一种土生的山药,只是跟棍状山药不同,它的形状更接近扁平,头部有几个小根茎,看起来就像个巨人的脚板。
    林然然跟大娘借了一把刨子,给脚板薯的刮皮。这脚板薯有一层滑滑的黏液,沾到手上会发痒发红。林然然用一块布裹着手,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皮都刮干净,再拿到屋檐下用接的雨水清洗干净。
    厨房里有擦芋头丝的擦子。林然然把擦子洗干净,脚板薯摁上去费劲地擦起来。
    “这个脚板薯黏糊糊的,可擦不了丝啊。”大娘好心地提醒。
    林然然一边吭哧吭哧擦着,一边笑:“不擦丝,我要弄成糊糊。”
    脚板薯一点点变小,被擦成了粘稠的白浆,滑进盆子里。一大个脚板薯,最后变成了半盆薯泥。
    林然然跟大娘要了一点地瓜粉——地瓜粉家家户户都会自己做,不贵。只是这儿的地瓜粉颗粒很粗,林然然用勺子碾成粉才加进里薯泥里,再加一点点盐搅合均匀。
    原本滑溜溜的薯泥搅合起来渐渐有些费力了。
    大娘看着林然然一系列操作,连捏窝窝头的动作都停了:“你这个是什么吃法儿?我们煮脚板薯就是切块,加水焖一焖,你这个也太费劲儿了。”
    林然然笑道:“这是我们家乡的做法。我家邻居嫂子也种脚板薯,经常这么煮着吃。这个锅能借我用一下么?”
    “用吧用吧,我用那口大锅蒸窝窝。”大娘很期待林然然能做出什么来。
    锅里的水烧开了,林然然用筷子搅合着薯泥,挖起一小团薯泥甩进锅里,很快就浮起一个白白圆圆的薯圆子。
    大娘看得啧啧称奇,林然然问:“我能加点儿酱油吗?”
    “加吧加吧。”大娘饶有兴致,“看你年纪轻轻,做饭还挺有一手。”
    酱油和盐撒进去,再加一把剁得细细的姜末,林然然悄悄从空间弄出一点鸡精加进汤里,香味儿立刻飘散开来。
    大娘深吸了一口气:“香!还差一点儿东西!”
    大娘跑到屋檐下的花盆里,掐了一把嫩葱:“给。”
    那葱才抽芽,嫩嫩的,林然然接过去切成葱花,洒进汤里。葱花被热汤一激,香味儿又上升了一个档次。
    一锅薯圆子汤稠稠的,点缀着碧绿葱花和嫩黄姜末,驱寒又暖胃。而且这汤粘稠,保温效果比鸡汤还强。
    林然然拿了两个小碗,跟大娘一人盛了一碗:“您也尝尝。”
    大娘早就馋了,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