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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唐越回头看了眼宋丸子,见她不说话,才压低声音说:
    “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一路上究竟是什么怪物,我们还是小心点,不要乱走了。”
    王海生还想些什么,走在最前面的空净一拄禅杖:
    “想喝水的不只有人。”
    还有种种怪兽。
    穿着狗皮兜裆的年轻武者牢牢地闭上了嘴。
    足足走了几里路,借着一点幽暗的光线,他们既没有发现要打败的怪物,也没有看见能休息的光柱,一步又一步……越走下去,他们的心里越绷了起来。
    与突然跳出来的怪物相比,未知与茫然更令人惊慌。
    “老虎、熊、老鼠……”
    “你在做什么?”
    唐越问掰着手指的王海生。
    “我在算咱们还有什么动物没打过。”
    想想这些时日里王海生的嘴种种“好的不灵坏的灵”,唐越恨不能把手里的孔雀金针塞到他的喉咙里。
    最后面,宋丸子起身,手里拿着一束青草,这草有一股麦子似的清香气,草叶间偶尔探出一穗紫色的果实,个个都有人指甲大小,
    隔着衣角将其捏碎,一股清甜的新麦香就钻进了人的鼻子里。
    “要是能吃,这也是极好的东西。”
    趴在黑锅里挖了十几棵这种惹人喜欢的草,将它们往自己腰间不起眼的黑色袋子里一拍,那些根须上还带着土的草就都消失不见了。
    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仿佛忍过了什么痛楚,宋丸子抬手撑起锅,继续往前走去。
    “前面是不是有座小山?”
    又行了几里路,王海生抬手指着不远处让其他人看。
    遥遥看去,那一座小丘只是影影绰绰的黑影。
    “小山还会动么?”
    “是地动吧?”
    起初只是些微的震感,接着就愈动愈裂,一时间草屑飞扬,碎石乱窜,人站不稳,空净回头看向宋丸子,只看见了一口黑色的大铁锅纹丝不动地扣在地上。
    等到那“小丘”在这地动山摇中冲到了近前,饶是这些天已经见惯了各等怪异动物的几个人都不由得心惊。
    哪是什么小山,根本是一只小山大小的牛!
    四蹄雪白,一身漆黑,四丈多高,光是一只眼睛比王海生的脑袋还要大不少,双眼猩红,大角既长又锐,向着几个人直接扎了过来。
    三个人连忙避开,看见一棵树被那牛角一顶就连根拔起,心下俱是骇然。
    下一瞬,牛角又攻了过来,几个人纷纷躲开,在这巨力之下,无人敢硬敌。
    牛进,人退。
    无声无息中,那口大铁锅已经退到了十几丈之外。
    见到宋丸子大概安然,躲避牛角攻击的几人不由得都心安起来。
    安心什么?
    谁知道呢?
    王海生接连躲开了几次,终于气力不足,被牛角擦到了腰,若不是唐越往后拽他,他大概就要少一个肾了。
    鲜血淋漓,都流进了他的狗皮兜裆裤里。
    “这牛……呵呵,可该怎么吃呀。”强忍着疼痛,王海生惨败的嘴唇上硬是跟寻常一样生生拉起了一抹笑。
    “锅够大,大肉片煎了,还是孜然味儿的!”拖着自己的同伴左右闪躲,唐越又撕下了一角衣袍让他给自己止血。
    见巨牛连攻王唐二人,空净禅杖支地凌空一跃。
    “所言一切法者。即非一切法。是故名一切法。”
    站在牛脊背上,禅杖在空中旋出一道金光,直直落下。空净使出全力,口中经文不断,狠狠地一砸再砸,终是破开了它厚实的皮。
    巨牛身上剧痛,抛却了面前的两人,摇头甩身,口中发出了惊天的哞叫声。
    唐越趁机用百炼钢索捆住了牛的一支角,蹬地而起,也跳到了牛头上。
    黑色的牛毛足有尺长,牢牢地抓在手里保自己不要被甩下去,少年不知道藏了多少东西的大袖一展,最长的一根孔雀金针已经拿在了手里。
    “刺眼睛!”
    王海生对唐越喊道。
    就在金针要刺下之时,拼命拍打牛背的那根牛尾扫到了空净的身上,唐越听到后面的一声响,转头看去,就看见空净被打飞了出去。
    “空净!”
    牛尾的打中的力道极大,又是从几丈高的地方摔下,空净自知此次非死即伤,面容平静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千钧一发之时,一口黑色的大锅凌空而来,稳稳地把空净接住,转着圈儿把他送到了地上。
    唐越见宋丸子的大黑锅飞了过来,精神一振,手中的金针终于稳稳刺下。
    “嗷!!!”
    眼睛受创,牛疼到癫狂,唐越手中的牛毛再抓不住,整个人也将将要从牛头上被甩下来,他双手抱着牛鼻子,看不见自己身后的危机。
    牛蹄乱踏,一地飞沙,在匆忙躲避中,王海生看见牛头将要撞到一棵大树上,连忙喊着让唐越松手,别再呆在牛头上。
    从锅里翻身出来的空净见到唐越危险,不顾自己身上的伤,手持禅杖又冲了过去,这次,他不再跳上牛背,而是从后侧方用禅杖直击牛腹。
    形势危急,他内里运转到最快,身上一道金光乍起,将禅杖刺入到了牛腹中。
    牛血汹涌洒下,溅了他一头一身,空净以前所未有的利落身手躲过牛蹄的踩踏,再次腾空而起,在牛腹上又添一条血口。
    接连受创的巨牛调转方向,又往空净这里奔来,那年轻和尚单手离于胸前,打弯了的禅杖还立在地上。
    待到牛冲过来,他拔地直上,从牛鼻子上把唐越带了下来。
    落地的片刻,唐越听见了空净的闷哼。
    牛角袭来,空净把他往外一推,转身又迎了上去。
    巨牛追着空净不放,速度越来越快,任由唐越使出百般兵器,也不能让它有丝毫分神。
    “血!牛见不得红!”看着空净几次从牛蹄下死里逃生,王海生突然大叫了一声,他一把扯开身上的短褂,看了一眼,是在太短,遮不下血人似的空净。
    “啊啊啊!宋姐姐!求锅救命啊!”
    站在十丈外刚刚还在研究一种树叶的宋丸子抬起头,瞧见了光着膀子的王海生急到要死的样子。
    “宋姐姐!求你拿锅把空净大师扣起来。”
    说完,王海生一手拿刀,一手挥动着手里的褂子又冲了上去,路过地上未干的牛血,他把褂子扔进去踩了几脚又拎出来。
    “嘿!大牛!你看我!你爷爷我红了!”
    地上的大黑锅如他所想地动了,却并不是扣住空净,然后飞到空中,重重地砸上了牛头。
    “嗡——”
    一声巨响震得整个密林为之一静。
    趁着牛被砸懵,再次跳起,以禅杖重击另一只牛眼。
    牛头上被大黑锅砸到的地方有一股牛毛烧焦的气味。
    巨牛仰头痛叫了一声,牛角横冲直撞,四蹄踩得地将崩塌,却因为两眼不能视而徒劳无功。
    ……
    等到巨牛终于轰然倒下,王海生才明白为什么他们之前一直看不见那道白色的光柱,因为那牛的身形巨大,把光柱挡得结结实实。
    这一战他们打得惨烈无比,三个人都受了重伤,就连宋丸子的脸色也有些苍白。
    坐在光柱下,王海生长叹一声:
    “这牛真是打得太值了!”
    默不作声吃牛肉的唐越也连连点头。
    原因无他,这头牛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单取了牛尾上的两条肉切成半寸后的片在锅里稍煎,浓香肉气已经引得人神魂颠倒。
    真吃到嘴里,肉更是极香嫩,肉质仿佛入口即化,又能伴着人的咀嚼迸出新的、更撩人心神的肉汁出来。
    在这样的肉香之下,空净还能不动声色地吃他的“烤草籽”(唐越语),足可见其佛心坚定,不受外物所惑了。
    吃过令人回味无比的一餐饭,宋丸子又走出了光圈儿。
    过了一刻,强打精神不休息的王海生小声说:
    “宋姐姐是不是出去的有点久?”
    唐越站起身出去看了一圈儿,却没有找到宋丸子的踪迹。
    听他这样说,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其中犹以空净最甚。宋丸子两次用大铁锅救了他,定然又动用了灵气,知道她的经脉有多么残破,空净并不像另外两人那样觉得宋丸子无所不能。
    三个人拖着自己伤腰伤背走出去,刚过片刻,他们就远远地听见了那个女人的声音。
    “小公子和王小弟也就算了,小秃……和尚也要去再割块牛肉吃?”
    知道宋丸子不过是走到巨牛那取肉了,三人都面色和缓了下来。
    就在此时,宋丸子的身体晃了晃,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没人知道,她取的,可不是一“块”牛肉而已。
    第9章 看手
    调鼎手,以人之力将天地百灵以五味相融,可祛戾瘴、顺脏腑、解忧困、通灵窍、稳神魂、慰死生、敬苍天。入我门者,见我书者,承我道者,须将此七能逐一学之、悟之……
    何为戾、何为瘴?
    物皆有灵,死而为人所食,犹存怨愤,便生戾瘴,戾者,乱食者心,瘴者,伤食者身,需食修心诚,以道心度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