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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

      只见顾之澄抱着阿桐,殷红的薄唇紧紧贴着阿桐白皙剔透的耳廓,一开一合之间,尽是温声软语,虽听不出在说什么,但语气却是罕见的温柔。
    陆寒更觉胸中有什么快抑制不住,似是要冲霄而起。
    他蓦然起身,甚至不小心掀翻了桌案上的墨台,将正在耳鬓厮磨的顾之澄和阿桐两人吓了一跳,齐齐看过来。
    两双杏子似的眼睛皆漆黑清澈,此时因陆寒这举动,皆又有丝丝缕缕的恐惧怯意藏在其中。
    她们二人,都是怕陆寒的。
    陆寒看得分明,不觉薄唇抿成一条线,心中才发觉这样瞧起来,原来这小东西和阿桐竟是有些夫妻相的。
    他垂下眸子,虽心中已是波涛汹涌,神色却依旧镇静莫测,只是沉声道:“臣惶恐,方才起身一时失察,御前失仪,还望陛下恕罪。”
    顾之澄自然不在意地挥挥手,反而问道:“小叔叔莫说这些,这墨台重,快瞧瞧可磕到哪里了?”
    她一面问着,一面状似担忧关怀地看着陆寒,那双黑泠泠的眸子似玉石一般,澄澈干净。
    陆寒恰好抬眼,深深望上一眼,复又垂下眼睫。
    这次,他心中不会再为所动。
    因他知晓,不过是这小东西随口说来的话,明晃晃的假意关怀。
    所以他也不必认真的听......
    陆寒拱手行礼道:“陛下莫怪,臣衣袍污损,今日恐不能陪陛下用膳了。请陛下允臣提前告退,回府更衣去。”
    顾之澄脸上挂着清浅的笑意,求之不得,“那小叔叔便快些回府更衣吧。朕与小叔叔改日再同酌便是。”
    陆寒垂眸,行礼告退。
    他走后,顾之澄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
    没想到今日这瞒天过海之事竟如此顺遂。
    她本以为喊阿桐过来,还要费好一番功夫,再解释她身下软垫的血迹是被阿桐身上所流出的血污所染,只是阿桐不小心,并未察觉到自个儿来月事,所以才将顾之澄的衣裤一并连软垫都染脏了。
    虽听起来有些牵强,但陆寒若是生疑,事关女子月事,他也不好多问。
    这也只是下下之策。
    可不成想往日里向来冷静自持的陆寒,竟有御前失仪,失手打翻砚台的时候。
    顾之澄拍拍胸脯,让阿桐赶紧扶她起来。
    再垂眸一看,她方才所坐的软垫已有了巴掌大小的血污。
    锦绣之上,触目惊心。
    今日当真是危险,若不是她事先想过这万不得已时的对策,只怕现下已经被陆寒瞧出来端倪,后果不堪设想......
    数日前的夜晚,阿桐就已经听顾之澄吩咐过若是月事突然来袭,当如何应对。
    所以今日这个时辰田总管唤阿桐来清心殿,她就已经猜到了一二。
    阿桐扶着顾之澄,又听得顾之澄让翡翠赶紧取件蓝色胡桃纹织金薄氅来,她好披上,回自个儿的寝殿。
    染了血的软垫和衣裤,顾之澄自然不敢留,立刻吩咐着田总管偷偷拿去全烧了,务必不能留一丝痕迹。
    顾之澄换好衣物后,却见阿桐在她殿内的山水鎏金立屏旁边一圈圈踱着步,小脸微红。
    她轻手轻脚走过去,骤然出声,声音里有一丝疑惑,“阿桐,你这是怎的了?”
    阿桐被冷不丁吓了一跳,手臂一颤,突然露出手里的东西来。
    顾之澄的目光垂下,落到阿桐手里拿的东西上面。
    阿桐的脸愈发红,眼见着既然露出来了,索性拿到顾之澄的面前,如蚊子声响一般讷讷道:“陛下......这是我亲手缝的月事带。”
    说罢,还未等顾之澄反应,阿桐就已经羞得耳尖粉红滚烫。
    这女子的月事带,是最最私隐的存在,向来都是由自己亲手缝制,旁人碰不得的。
    但阿桐想着,顾之澄该是不同。
    她是皇上,哪有功夫来缝制这个。
    更何况,阿桐知道,顾之澄是不会女红的。
    顾之澄陡然瞧仔细阿桐手里拿着什么,也跟着小脸一热,立刻将那东西接过来,轻声道谢。
    两个人静默无言的站在一块,脸上都有些发烫。
    其实阿桐不知道,顾之澄是会些女红的。
    月事带这东西,着实是女子最重要也最见不得人,即便是顾之澄,也不好总是叫翡翠替她缝制这些。
    所以上一世,她的月事带都是自己用那歪歪扭扭的针脚胡乱戳出来的,不仅丑,而且有些线头埋不好,还有些粗砺扎人。
    但顾之澄顾不得那般多,她也没工夫苦练女红。
    只能自个儿胡乱绣一通,虽然丑且不舒坦,但能顶用,就已足够。
    反正也只是几个月才难受几日罢了。
    上一世顾之澄的身子不好,体弱多病,这月事也跟着不准,总是三两月才来一回。
    若是换了旁的女子,定是急煞了心肠。
    但是放在顾之澄这儿,却是有些好处的,起码能为这月事少担惊受怕一些。
    来得越少,便越不容易被发现。
    顾之澄抚着阿桐送的月事带,心中不由开始许愿,若是这一世,也能隔几个月才来一回月事便好了。
    “陛下若是觉得哪儿不好,我再拿去改改。”阿桐虽腼腆害羞,但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毕竟这是贴身带着的,不能马虎了去。
    顾之澄瞧着阿桐这月事带,倒是比她上一世那蹩脚难看的月事带好了许多许多。
    阿桐从小就要做各种活儿,针线活自然不在话下。
    虽然不如世家贵女们成日在家学习女红专攻精巧的各种绣法,但缝的东西却也是针脚细密,胜在结实牢固。
    且她是用青色棉布和丝绸缝制的,颜色低调,夹层里垫着干净又柔软的草纸,摸起来也很是舒适。
    这都不算难得,最难得的是阿桐有这份心思。
    顾之澄内心暖暖的,握住阿桐的手,再次说道:“阿桐,你我也算是最亲密的人了。”
    阿桐腼腆垂着小脸,点了点头。
    都能替对方缝制月事带了,着实是这世上最最亲密的人。
    她会一辈子对陛下好,为陛下做所有她能做的事情。
    ......
    自阿桐进宫后,日子似乎过得格外快,一晃便一个月过去了,到了冬天。
    秋风瑟瑟仍在,日子一天一天的冷起来。
    冬至这日,顾之澄一大早便去太后的寝宫里请了安。
    太后提醒她,这时常宿在阿桐的宫中,后宫其他嫔妃却从来没翻过牌子,未免太过有失偏颇。
    身为一国之君,后宫所有嫔妃都惦记的皇帝,就该雨露均沾,才不会令后宫的嫔妃们太过失望。
    不让嫔妃们失望,便是不让前朝她们的父兄失望。
    虽然这几个嫔妃的家世都很低,但朝中关系盘根错节,难免不会有旁的亲戚或是好友身居要位的。
    所以......也不能太过偏心,一味只宠着陆家的嫡女。
    起码在外人看来,会以为皇帝是忌惮陆家的权势,所以只敢宠陆家的女儿。
    太后的一番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只是顾之澄苦着脸,颇有些难堪地蹙着眉尖,“母后,儿臣并非不想宠幸其他嫔妃。只是这......这一旦侍寝,可不是容易让她们发现朕......”
    顾之澄的话没有说下去,但是太后必然明白。
    太后美眸中泛起些意味深长的笑意,拉着顾之澄到她身边坐下,拍着顾之澄的手背轻声道:“你这傻孩子......这宠幸嫔妃呀,只是做给外人看的。至于在寝殿中发生了什么,只有你与那嫔妃二人知道罢了,又有何惧呢?”
    “......”顾之澄垂下眸子,若有所思。
    太后深深望了顾之澄一眼,抿唇笑道:“你呀,细细琢磨一下吧。”
    ......
    从太后的慈德宫里出来后,顾之澄又马不停蹄地回了御书房。
    陆寒已经到了,正在埋首批着折子。
    坐在临窗的暖炕上,脊背挺直,身姿挺拔,光是从侧后头望着,便是有无限的清峻风华。
    只是再往前一些,瞧见他眼下的乌青色和眸底藏也藏不住的倦顿,便又多了几分惹人心疼。
    世间美好之物凡是易碎,总归让人觉得不忍。
    不过顾之澄倒不心疼陆寒这副模样。
    陆寒这明显没有睡好的样子,已有些时日了。
    她知晓,陆寒指不定是心里在憋着什么坏,夜夜算计着她,所以才不得安寝。
    他既一直不怀好意,她也只能千提防万小心着。
    陆寒听到响动,立刻起身给顾之澄行礼问安。
    顾之澄也不再问他是否要唤御医来瞧瞧了,只是与他寒暄了几句,便坐到龙椅上去,翻阅起折子来。
    自打阿桐她们进宫后,陆寒不知怎的,总像是心神不宁,在处理国事上,也不如之前勤勉上心了。
    递给顾之澄批阅的折子也越来越多,甚至有些朝中重要的事务也交由她处理了。
    因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小事,若是处理不好,便是伤及百姓民生的大事,所以顾之澄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将那些奏折细细看一遍,再批阅办理。
    由此一来,她看闲书的时辰便少了许多。
    偶尔处理不好的,还要同陆寒商议许久,甚至时常忙到用完晚膳还要回御书房批上一两个时辰的折子才能回寝殿内歇息。
    忙虽忙,但这些都是上一世顾之澄处理过的事。
    所以她还依稀记得上一世那一些处理得极好和极差的事,这一世对于上一世的事儿便可以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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