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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家笑道:“大师还懂吹笛子么?”
方天至又静静听了会儿笛音,才答道:“贫僧略知一二。这曲子虽美,但吹笛人却仿佛是个伤心人。”
船家便道:“那吹笛人伤不伤心不知道,但却是个大美人。”
方天至听他仿佛知道个中缘由,问:“船家认得那人?”
船夫又一撑篙,摇了摇头,笑着解释道:“大师自外地来,有所不知。每到这时节,便有个女郎在附近岸上吹笛,三四日后方才离去,如今已有好几年啦。常在这一带讨生活的船夫都清楚这事。”
方天至怔了片刻,不再言语,只独自在江风中听笛。又过不久,天上忽而落下雪来,雪下得不重不急,宛如万点寒花于天地间飘落,又没入碧水之中,将雾纠缠得更浓。
船家将背上斗笠扶到头顶戴好,好意嘱咐道:“大师不如进船篷里去坐罢。”
笛声兀自不停,方天至双手合十,向船家谢道:“承蒙好意。”但话罢,却阖上双目,动也不动,随那笛声一起静立在了江雪之中。
船夫觉得纳闷,但偷眼一瞧,却见雪花落到那和尚头脸肩背上,却不融化,渐渐落成一片雪白。他便猜测这和尚可能是江湖中人,心中紧张,不敢再多说话,只将力气全用在了划船上。
及至翠屏山下,方天至拂下衣肩落雪,再谢过船夫,便对那笛声如若未闻般,头也不回的往深林中去了。
无忧毕竟年岁已高,方天至心中记挂,便三步并作两步,往山上急赶。待转过青石牌坊,登上山顶法场,他才发觉山上一片寂静,半个人影也没有。他沿路穿过寺中殿宇,只见枯叶遍地,尘埃四浮,仿佛许久未有人打扫。而山上万树寒梅盛放,暗香浮动,却无人赏。他一路走,一路放声寻人,快至无忧禅院时,自梅树后忽而钻出一个小沙弥来,怯生生的望着他。
方天至脚步一顿,只见那沙弥甚是瘦弱,一件单薄的淡黄僧衣套在身上,仿佛布袋般空荡荡的。他微微一笑,和声问道:“贫僧法号圆意,特来拜访寺中主持无忧大师。小师父,你知道他在哪里么?”
那小沙弥闻言撒腿就跑,跑了两步才想起来似的回过头来,像模像样的双手合十行礼:“我师父在禅房,大师请跟我来。”
方天至随着他赶到禅房内一看,只见无忧正闭目盘坐在僧床上。他眉须皆白,颇显清减,天上正自落雪,日光不烈,透进窗纸后更是黯淡,映得他脸容更显灰败之色。听闻有人进来,他眉梢微微一动,似醒非醒的睁开眼来。
方天至心中甚为不忍,叹息道:“阿弥陀佛。小僧圆意,大师还记得否?”他话音未落,无忧却已看清他模样,登时眉开眼笑,一拍大腿道:“啊呀,是你!你可来啦!”
方天至愣了一愣,见他虽老病不堪,却仍如此开朗,忍不住微笑道:“一别七年,大师风采依旧。”
无忧有气无力的摆摆手,道:“不行了,我快死了。”他不说这话还好,旁边那小沙弥原本安安静静的坐在他身侧,闻言登时泪花乱转,扯住他僧袍一角,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无忧抚了抚他的光脑壳,颇慈爱道:“莫哭了,福慧。师父要和这个小和尚说说话,你出去玩罢,好么?”
福慧不肯动,泪珠满脸的凝望着无忧。
无忧便道:“你出去玩一会儿,回来时再瞧我,我定还没有死。”
福慧想了想,终于犹豫的抹了把眼泪,一步三回头的走到屋外头去了。他没有走远,就在院外的一棵梅树下玩耍,一抬头就能瞧见屋里的情景。
无忧目送他离开,才和方天至道:“说来也巧,正是遇着你那年冬天,我在山下江边捡着了福慧。七年真如弹指之间,不知不觉他就这般大了!”
方天至问道:“寺里怎落败如此?如今还有甚么人在?”碧峰寺便是香火不盛,但好歹也有百年基业,何至于主持病重,众人便作鸟兽散?
无忧搔搔头,想了想道:“大约只有我,福慧,还有我师弟了。我瞧其余徒弟都不喜欢,便将他们都赶走了。”
方天至微微诧异,又问:“那这碧峰寺今后怎办?”
无忧道:“不怎办啊。”他顿了顿,道,“当年我师父在世时,便不喜欢寺里许多僧人,圆寂前将人赶走了大半。唉,他亦不喜欢我师哥无牵,也将他赶走啦。我们师门自来如此,小和尚不必奇怪。”
方天至听他这样说,便也点点头,不再过问,只道:“贫僧身上还有些大饼,大师饿不饿?”
无忧喜上眉梢,道:“快来快来!饿得狠呢!”
方天至便从包袱里撕了块饼给他,又给外头的小沙弥福慧送去一些。这眨眼功夫,待他回到禅院里来,无忧已经将饼吃了一半了,方天至便又问:“我瞧大师肠胃也还健旺,何以病弱至此?”
无忧闻言,抬头望了一眼方天至。他虽行将朽木,目光却一如赤子般清澈。这一眼过后,他想了想,开口道:“那我便同你说了罢。我师父一共收了四个弟子,我有两个师哥,无牵和无挂。我大师哥无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