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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所惊疑之处,不是蔺王孙剑法高超若斯,而是这一剑他认得——它记载在师叔命他背诵的那本武功秘籍之中,是剑法第十一式。
这是金蝉玉蜕功!
蔺王孙刺中了七剑。
追兵惨叫不绝,他恍若未闻,刹那间又轻盈刺出五剑。只是这回剑刚一刺出,墙角后忽有杖风阵阵,旋即响起木金相击的铎铎接剑声,方天至心中一动,猜是春王老人到了。而兵器相交之际,外墙上又映出十几道纵跃而来的黑影,想来几呼吸间便能赶来。
方天至本来只靠楼墙掩蔽身形,心知众人一旦在此处打斗起来,他托着铁箱,不便隐匿,一定难免暴露,想来继续追踪已不可行,只好找到楚留香落脚之地,看能否从新娘那里得到更多线索了。他素来沉得住气,当下先将心事压住,趁蔺王孙旧招刚出,新招未生之际,忽地斜出竹丛,缩丈入步,眨眼间欺近蔺王孙身畔,右手托着铁箱,左手在他后领上一提,低声道:“走!”
话音未落,他足底轻轻一点,又如张翅雪鸮般骤然掠过石径,扑落到巷墙之上。
蔺王孙听出方天至声音,反应过来后放声长笑,向仍在原地傻站的众人拱手一揖,施施然道别:“诸位,后会有期!”
春王老人勃然大怒,暴喝道:“给我留下!”
但正如此前吃楚留香的郁金香屁灰一般,方天至淡青衣影只在墙头一飘,人已在余音中消匿不见。
等众人奔出巷口一望,四下里连屁灰也不剩了,哪还看得到二人的影子?
方天至二人仍在疾奔。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再听不到一丝喧闹声,寂静的巷子里只剩两旁潮湿苔旧的石墙,以及月光照射下凄冷反光的零星水洼。福宝巷烟霞般的灯火仿佛是一场梦,远近幽深一片,门户紧闭的楼屋屋檐下,只偶尔才看得到一盏贴着褪色福字的黄灯笼。
忽一声杜鹃啼叫,方天至脚步一收,缓缓停了下来。
驻足之际,他原本卷在蔺王孙手臂上的袖筒也轻软垂落下来,蔺王孙见状亦立时收束步伐,前冲几步站稳后,这才回身一揖,口中赞叹道:“雪惊大师这身轻功,真称得上收放自如,出神入化,可与楚兄比肩了。”
方天至闻言笑了笑:“岂敢。蔺施主的剑法才是令贫僧大开眼界。”
蔺王孙面露惆怅之色,道:“这套剑法乃是沈家惨案后,家父闭门痛思所得。今日能以此剑杀伤几个仇人,总算没有埋没了它。”
方天至不动声色道:“原来如此。”
蔺王孙见他孤身一人,只托着口铁箱,不由踟蹰问:“大师现身于此,不知章世伯与沈姑娘……”
方天至轻拍了下箱沿,道:“事急从权,贫僧有意跟踪敌手,未免分身乏术,只好委屈三位施主在箱子里呆上一会儿。”
蔺王孙吃了一惊,期艾道:“这……这也无妨。大师臂力也是惊人。”
方天至并未接话,转口问:“适才见香帅携那新娘子去了,不知可与蔺施主约定在何处汇合?”
蔺王孙颔首沉声道:“我们还回海侯府!”
方天至沉吟道:“灯下黑?”
蔺王孙道:“如果这座城里还有一个安全的地方,那只可能是海侯府了。”
海侯府有南门和北门,方天至当初被请来做客,进的就是南门正门。
但这一回,蔺王孙没有带他走门,也没带他翻墙,而是熟门熟路地绕到了一条窄街旁,敲了敲街口一家米铺的门。隔着紧闭的门板条,铺子老板仿佛早就在等着了一般,敲门声才响了五下,他已提着一盏油灯迎了出来。任劳任怨地卸下一块门板,他对半夜骚扰的客人和颜悦色,点头哈腰道:“请,请。”
蔺王孙没有理会他,只是接过了油灯,径自穿过前堂、天井,推开了米仓的门。
米仓里已有两个伙计打扮的汉子在闷不吭声的搬粮袋。靠北墙的粮食很快被搬空,一个伙计拿着铁锨用力撬开墙边的四块青砖,一口两尺见方的漆黑地道露了出来。而方天至趁这功夫,将铁箱里点中睡穴的三人放了出来。
一番口舌解释后,章宿老老实实背起了昏迷的儿子,蔺王孙柔声安抚好了沈眠,米店伙计也又提来了两盏油灯。
方天至与沈眠各自接过一盏,便跟着蔺王孙走下了密道。这条密道仿佛修成不久,方天至提灯一照,可见青砖虽泛着一层潮气,但色泽成色颇新,“这条密道莫非直通海侯府?”
蔺王孙叹道:“不错。这也是在下留的一条后手。”
方天至不再问话,只是心记方向步数,众人在密道中沉默地前进着,约莫有一炷香时间,前方路到了尽头。
尽头的青石壁上嵌了五层铜脚踏,蔺王孙并不急着登高,而是伸手握住墙上铜环向外一拉。片刻后,众人只听头顶石砖轰地一响,眼前豁然一亮,正是有人从外面将密道打开了。
一个老人应时探出头来,举着蜡烛向下望,颤巍巍地问:“是侯爷吗?”
方天至最后一个从地道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