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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株繁茂的夜樱,花枝影影重重衬得满园深浅色,随微风舒展自己枝头。
樱花又有什么好稀奇呢?
奴良陆生家的庭院里也有八重红枝垂樱,他夜晚有时候会倚着树看天,满天星辰尽落他眼,落樱也会在他面前飘过。
只需稍稍探出手,它们都会轻飘飘在自己的掌心降落。
奴良陆生不讨厌樱花。
樱花往往与一些美好的意象连接在一起。
如同露珠之于草叶,月影倒悬水中,转瞬即逝,如梦似幻,因为它的风雅受人追捧。
可那又如何呢?
奴良陆生不认为普通一株樱花能引起他多少的念念不忘,以至于它不断出现在自己梦中。
感情是件奇妙的事情。
即使奴良陆生在心中告诉自己,这樱花树有多么常见,有多么普通,但他只消看上这庭院一眼,万般情绪便涌上心头。
那种情绪太真实,太微妙,即使从那个朦胧的梦醒来后,他对这种怅然若失记得一清二楚。
因此他觉得自己是忘了什么事,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可他又能忘记什么东西呢?
虽然很不想承认,因为白天的自己性格柔顺,奴良陆生从未离开浮世绘町长途旅,去的地方最远也不过是小学的时候和同学们一起坐校车出去郊游。
尽管妖化的奴良陆生自认为比人类的那个更加成熟,但这短短十几年人生经历里,他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可以拿来讲故事的谈资。
他想不起来有关庭院方面的事,白天的自己也没有丝毫的印象。
奴良陆生产生了一种被戏耍的恼怒,他甚至开始怀疑这源自于某个素未蒙面的妖怪对他的愚弄——
可是这景象仿佛不会因为他的情绪以及想要探究的急切干扰,依旧断断续续地出现在他的梦中。
这是非常奇妙的感觉,那庭院的场景最开始就像是破旧褪色的老照片,多年未被妥善保管的旧画卷,随着时间推移,那笼罩在那里雾气一点一点散去。
就像是雪女冰丽看电视剧聚精会神时,节目组雷打不动开始播放无聊漫长的广告。
在无用的焦躁和困惑下,奴良陆生的梦境终于有了新的进展。
他见到了千年以前的京都,不一样的百鬼夜行。
古老山河与海之间太阳升起的界限,千年之都随心而动的人潮祭典与烟火,百花缭乱人声鼎沸的春日之宴,在阳光下熠熠闪耀荣华如梦的日轮之城。
还有碎云踏月,乘风伴狸归来的阴阳师。
蔚蓝色的眼睛让人想起广阔的海面,一碧如洗的天空,任观山阅海的旅人想破脑袋也找不出比它更澄澈的色彩,比烟罗还柔软,像是夏天将晴未晴时从云里滴落到面颊的柔和水滴。
柔和的月光洒落到这个庭院。
少女的头发应该是金色的,他想,这颜色与黎明与清晨的太阳相近。
奴良陆生感到一种奇特的平静,就像是见到多年的老友。
感情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记忆也是。
他开始笃定自己忘记了什么东西,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你会把自己的经历不小心扫到回忆的一角,全然以为自己忘记了。
但它们就像夏天被晒得萎了的植物,只要一点点水,就能变得鲜活。
这是真实发生的事,他一向自诩冷静。
但是这份冷静在感情的漩涡中又显得那么不成熟,他用他为数不多理智维持着内心的思考,勉力强迫自己与这位阴阳师对视。
少女的眼睛里映出了他鎏金色的眸子,他的倒影。
他应该对这来路不明的梦境维持警戒。
可他并未将其透露给他的任何家人。
未知应该产生不安。
但妖怪谨慎的天性却像用沙子砌起的围墙,甚至不用太用力,哪怕坐在这里不需任何动作,这份信任就足够令他从内部将防备击倒。
奴良陆生觉得自己要是白天同别人说起自己的感受,毛倡妓会伸出手来抚摸自己的脑袋,并且叫冰丽用冰块给自己冰敷额头。
他一方面又觉得这是个骗局,或者是一个连续剧一般让人颠倒现实的梦。
这个梦总会体现出它光怪陆离的一点。
人们、也包括妖怪,总是会在做梦时对自己的梦境真实性深信不疑,而现在只不过是他好巧不巧落入俗套时产生的错觉。
梦通常是不讲道理的。
这个阴阳师,他梦里的朋友,或许下一秒会告诉他,奴良陆生是一个生活在平安京的大妖怪,有一天被人讨伐陨落,现在的他则是千年以前自己的转世之身,只要找回七颗龙珠就能重回巅峰。
等他梦醒之后就会意识这个梦的怪诞,认为可能这是因为自己急于担负奴良组三代目责任时,产生压力的夜有所梦。
然而少女并没有如他所愿说出这些玩笑般的话,至今她的行为都十分安静。
她就坐在奴良陆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