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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

      林烟此时冷冽淡漠的紧,蒙了面纱,直视于人,“让开。”
    “不知殿下是要去何处?告知我等,我们也好先做安排。”
    “不必了,本宫去见陛下。也不必让开了,带路罢。”
    内卫道:“是,殿下。”
    *
    贺帝于病榻之上,脑子已显得混沌不清了。执着林烟的手,便唤着“皇姐”,字字句句虽然含糊,在有心之人眼中却是清晰的。
    林烟眼见着是这样的现状,当下把了贺帝的脉,随后面色凝重道:“可曾宣过太医来?”
    内侍道,“回贵人,宣了,太医看过诊了,说是劳累过度,多加休息就可康复的,方子便开了补药。”
    这太医倒是个有脑子!如此明显的中毒迹象,是瞎了眼睛还是失了脑子?!
    不对,还有可解之处。
    若太医一早知晓舅舅身体有恙,且方子便含有毒物,便可解了。如此设想,应是猜测的□□不离十,那几位来的太医怕都是些亡命之徒,受人指使,竟妄图弑君。
    ……
    时局不同,林烟愣在原地,心焦之外,便是无助。她没有旁的本事,更加不懂其他之事,如今舅舅昏睡不醒,中毒迹象明显,如此困局,如何可解?如何可解?
    二爷不在近处,凊儿被害也已不在了。今日过来,本意是要替柳凊讨一个公道,如今倒好,她一介女子,堪抵什么呢。
    不知可以做些什么,亦不可什么都不做……
    两难之下,林烟侧身,同那衣帽不同的内侍道:“你过来,本宫有话问你。”
    按她所猜想的,第一步该是要区分敌我,先将舅舅的病情稳住。
    ……
    到了内里隔间,帘布之内隔绝了外头的几个婢子的视线。林烟沉了心,不得已之下,行了大胆之举。直面这内侍总管,扯下自己的面纱来!
    “长,长公主殿下……”
    那内侍惊在原地,张口恍然的说着话。除此之外,倒是没有旁的不对。
    林烟心生一记,又将面纱戴了回去。
    娘亲,烟儿没有法子了…舅舅如今中毒,情况危急,烟儿斗胆用一用您的身份,还望娘亲莫怪。
    *
    “小尹子,这几日来的太医是哪几位?”那内侍总管姓尹,林烟便特意如此称呼。
    “誒!殿下还记得老奴呢。”随后随手抹去了泪,正道:“这几日来的是谁都不要紧,老奴知晓的,那些个全是左相的人啊。”
    “可你,如今不与舅…不与他讲呢?”
    尹公公急道,“是老奴的错,可老奴的母亲、妹子、全在左相手上,老奴实是讲不得啊……”
    “不过如今,是殿下回来了,定可保得陛下万全,保得咱们黎国万全!”
    *
    真可万全吗?
    林烟不知。
    出了隔间,当下林烟便道:“小尹子,传本宫令,将近日给陛下看诊的太医全都召进宫来,还有那位李太医,一并请来,本宫要见。”
    尹公公:“回殿下,李卫大人近日抱恙,早叫人去请过了,说是下不来榻。”
    “那便抬过来!本宫替他瞧病。”
    身侧两位嬷嬷脸上震惊之色居多,她们知晓林烟并非其母,对她的转变有片刻惊疑。
    好在,是凭借眼色就懂人心意的老人了。
    “胡嬷嬷,去本宫殿里请莫干先生过来,替陛下看诊。”
    胡嬷嬷应声下去,同近处的亲姐禾嬷嬷微微点头,有了示意。临走也叮嘱了近处婢子几句。
    林烟如何设想她们现在都不甚明白,即便不明,也得护着小殿下。前三个月的身子,可受不得冲撞。真出事之时,无论如何也得保全小殿下。
    *
    “内卫何在?”
    尹公公道:“李总领守着宫门。”
    “派两个可信的,召李总领回来。”言下之意便是叫小尹子择人行事了。一番斟酌,林烟复道:“今日在这里的人,无本宫的令,一个都不许出去。禾嬷嬷,若有硬闯者,就地…处置了吧。”
    第74章
    以她的性子,说出就地处置的话就是不容易的了。
    林烟不是没有瞧见过母亲靖娆长公主的手札,里面虽是自述,可里面字句明明白白的将靖娆长公主自己的性子书写的一清二楚。
    她的母亲,不是个优柔寡断之人,处事之间果敢决绝,且心思细腻,权衡里面都在片刻之内。她就是仿照,也得仿照的相似一些,不好辱没的母亲的英明。
    效仿先人,就是不孝之事。再有纰漏,可就是万抵莫辞了。
    皇城的御书房,笔墨纸砚全是顶尖之物,据言这处位置,她的母亲在代外祖父行政事时,也坐过的。
    里面的下人都已由禾嬷嬷引下去关押起来,现下行事的人都由小尹子挑选之后留下的,大抵不会有旁的大纰漏。贺帝昏迷之时就是在御书房中,现今的情况不宜多做移动,便也只安排在御书房内室歇息。
    李明辉与莫干不久便到了。林烟对莫干还是行了师礼,恭道:“叨扰了师父休息,恕徒儿无礼。事态情急,陛下病况危急,太医已有异心,行事拖延。是以……”
    莫干打断,直道:“为师知道你的意思。陛下的身体,我会去担着,只是为师对你有些不放心。”
    “师父……我没有法子了,我…我当真一点法子都没有,唯有,唯有借娘亲的身份一用,才可做下一些事情,稳住当下。”
    “不必为难,这身份你用着倒也是好。长公主她难道还会责怪你不成?她不会的,你放心去办事便好了。”言罢,莫干蹙眉道:“你当为师不放心的是什么事,不是旁的,是你这身子,可懂了?”
    林烟前几日的状态,十分不济,心思极重,今日听闻是见了柳凊那丫头的尸首。
    免不了心绪又得大动一番。这忧思积压的有些时日了,而今她可勉力支撑到此,已经不易。面纱之下的脸色不会好到哪里去,再这样过几日,这孩子还能不能保得住,就是个始料未及的事儿。
    还是心疼自己这个徒弟,取出了金木瓷瓶来,递了过去。
    “这便是师父近十年来的全部身家了。旁的,师父也帮不了你,这药药性极强。若有腹痛之时再服罢,最好是用不上,再给为师还回来。”
    这药能用上之时,定是危急的。却不是心疼那几颗药丸子,重要的是这双身子的徒弟……
    ……
    李明辉也是个不必瞒着的知情之人。林烟是他亲自从林府接过来的,来来回回的几件事情顺着想也都可以想得明白了,不需多言。
    前头林烟与莫干师徒二人的对话,也不是避着李明辉讲的,大致都叫他听了去。
    待到莫干进了内室去瞧贺帝中毒的病症,李明辉这才出声,“詹二他……要做爹爹了?”
    提及腹中孩子,林烟是微微勾了笑,颔首做答。
    “他知晓这事吗?”
    她摇头,也不瞒着,“信件在几日前送去了,但也不知他收到了没有……”
    孕中的女子,本就容易多思,身子羸弱,何况是现在这时局光景。李明辉微不可闻叹了声气儿,可不能叫这位知晓,那头传回的消息,詹瑎那小子怕是不成了。
    不过现在,对将军府而言也好有个安慰,好歹,留了后。不论男女,都要保全下来才是。
    可这位的身份摆在这里……现下又要行万难之事,怕是自身都难保全。他李明辉作为内卫,也料到了自己的生死,在左相思虑逼宫的这几日就要定音了,生死都是皇家的内卫,护主是不可退却之事。
    他那皇帝的病没有法子,太医口径相同,问不出旁的事情。且内卫不可干政,不可多言多问,不可私自联系朝官,即便是太医也是如此。此时,他也只有尽力相助于林烟了。
    “还要劳烦李总领,调动一切可用的,把守好宫门。”皇宫是最后一道关口,左相还未行事,最后一计她还没有完全的把握,行不得险事。
    母亲的手札她还得回去再细细的瞧一遍,这样许是到了最后,还可放手一搏,试试真心。
    李明辉道:“不瞒殿下说,内卫现在余下之人,不足五十。臣也…如强弩之末,无甚法子。”近日派遣出去行事传信的内卫,可是一个都未能回来过。好似出去一般的军报之外,阳城一如封城之状。
    “当真没有法子了么……”朝中的情势她了解不深,唯一有些知晓的,便是詹瑎的本家——阳城将军府。
    细想之下,林烟问道:“若写信至将军府,可有助益?”
    自然是有些助益的,哪怕不知将军府此时还有多少余力,有总比没有的好。李明辉对此事却持怀疑的态度,随即也道:“詹纶将军现还在北境,将军府这段时日受的辱,可不是这样简单就可以忘得掉的。且老夫人同詹瑎的母子之情可非常人想的那样好……如此联想起来,臣觉得,将军府的老夫人未必会来相助。”
    李明辉此言不差。林烟也毫无把握老夫人真会相助于自己和舅舅。旁的不论,在宫中听着的消息,多半是言陛下处事偏颇的很,对将军府一脉忠良不公。
    这祸事,也是在慢慢的日子中埋下的。
    “还请李总领费些心,稍后送我的手书至将军府,交到老夫人手上。”
    李明辉道:“殿下如何设想的?”
    下意识,林烟素手抚在小腹上,轻道:“也不知,这个孩子有没有这分薄面,请来她的祖母。”
    老夫人若愿意来,她便有法子使得将军府在皇城危局中对情势有些助益。只是这事情,迫不得已还得以腹中的孩子来做一番计较。
    往日里,倒是未曾觉着自己有这样深细的心思。到了绝境,绞尽脑汁也得想到谋求生机的法子,其余的心想慢慢也都逼了出来。
    人原来都是这样,到了死地,祈求这生路,一回又一回的反复挣扎着。困兽之斗也好,强弩之末也罢,宫城破了,左相临朝,不止是陛下没有生路,她与腹中的孩子更是没有生机的。
    ……
    林烟的面纱还未取下,依她的话说,现下还不到时候。
    房山王那头不便派人去交涉了,左相不是个木驴,若将军府的老夫人愿意进宫便会引得他的注意,这番对垒的阵势是否可行,亦不置可否。将军府一脉牵引不来的话,就是更陷入被动。
    这一点,林烟不是瞧不明白。
    可心里头念着的星星点点的期望,还是觉着老夫人会助皇城行事。但愿此举没有行差踏错罢……
    交代完事情,林烟至峡靖殿换下了宽袍。嬷嬷取出的,衣柜中靖娆长公主生前的衣物摆在案上。
    没了柳凊在身侧,更衣之事林烟如今也自个儿动手。
    母亲在这宫中生活,应当也是累的罢。她自己经历的不过半日功夫,算上发现柳凊的尸首,也不过一日。其间一环一节,扣得死死的,当真让人畏惧。
    林烟不知自己是个什么性子,只知到了现在这个境地,也无甚好怕的了。死伤荣辱都在自己手中,那有些公道,也是该讨回来不是?
    *
    出了峡靖殿,她既是她,又不是完全的她。
    李明辉还在殿门前候着。他紧着这位的安危,生怕出事。交代好事由后,这就随在林烟左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