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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行一步,伸手去捞那匣子。
匣子被磕掉了黑漆,徐胥野用手抹掉了沾上的尘土,才慢悠悠的打开了那匣子。
他让任成起来,而后,拉着任成,一块数那些簪子。
他面色一如往常,高挺鼻梁在昏黄烛火下映出虚晃的影,让他整张面容柔软到不可思议。
他嘴里不停,轻声数着,“一支两支……五支……”
任成很少能见到王爷这般行径,他将那簪子平排放在桌子上,一个一个的,用指腹细细的摸索好一阵才放上,每放一支,嘴角的弧度就大一分,最后竟然咧嘴乐出声。
像个孩提似的,炫耀般的分享自己赢来的糖果。
任成瞧得一清二楚,簪子各有各的精巧,但无一例外,都带着个小小的梨花。
“十一支!”
他数的很慢,等匣子彻底空了,拍手叫好,“我挑了十一年,才挑出这十一支。”
他兴致上来的快,下去的也快,眼皮耷拉着,唇上还带着清香的酒气,透着殷红,“我十一年前见的她,那个时候她还不到我的肩膀,”他眼睛一眯,“嗯,现在她还是不到我肩膀。”
“那是我第一次杀人。杀的是伺候我的嬷嬷,我当时已经十一二岁,回宫六年,无人护佑,母后有了亲生儿子,对待养子便如放养。那嬷嬷为人刻薄,总拿生母讥诮我,有时喝醉了竟也敢对皇子动辄打骂。我忍不住,就在那一日,用匕首隔断了她的喉咙,将她推下了井。”
他捧着酒罐灌了一大口,酒业顺着下颌角流下,他拿袖子袖子抹了一把,继续说:“那时我害怕极了,也兴奋极了。满手的鲜血,匕首上的血滴滴落到草地上,我当时扭曲发狂,想着,死一个也是死,不如那些欺辱我的就都死了吧。”
“于是,我便又将匕首放到了伺候我的宫女的脖子上。正要用力气,她就过来了。”
徐胥野停顿了一下,任成清楚看到他眉骨耸动,眼里的冷意转瞬换作蜜意柔情。
“她那么小个人儿,跑过来的时候,小辫子还一颠一颠的,她也不怕血,只问我为什么要杀她。我说,她欺辱我。她小大人似的说,那我替你欺辱回去,你别杀她,欺辱人是嘴巴坏,不用死的。然后,她走到我面前,照着那宫女的嘴巴给了好几巴掌,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市侩模样,还像模像样的吐了几口吐沫在那宫女身上。”
他含笑看着任成,悄声解释,气声如丝,牵着丝丝缱绻,“我看的真真的,这小人,假模假式,扇巴掌没力气,吐口水也吐不出来。故意匡我,但我竟然也就真的放下了匕首,将那宫女放了。”
任成难得应声,“云小姐大家闺秀,自是做不出来的。”
徐胥野不置可否,继续道:“然后,就将一个绣着梨花的帕子递到我手上,问我要不要擦擦手。”
“见我不动,她竟然用手掌去抹我脸上沾上的血,我那个时候才知道,有人的手真的会那么软,那么暖。”
“她说,坏人要死,半坏不坏的也要死的话,那多不公平。”
徐胥野压低腰身,半个身子伏在桌面上,那些个簪子被他压在了怀里,“说来可笑,那次是第一次有人这般接近我,不带目的的,不带着厌恶的。再然后,我杀人总愿意在动手之前算一下这人该不该死。”
“任成,”他喘着气叫他的名字,“如果没有她,那个宫女我就杀了,伺候我的满殿的人可能也活不下几个,而我那父皇,也不会再留着我了。”
任成心里一惊,“王爷……您……”
“这才是我们的初见。”徐胥野寝衣在他的动作间大敞,锁骨的红痣就正好对上了他压着的簪子上的梨花,“我不知道怎么地,觉得心由不得自己了。先前,我只当是拉我出泥泞的梨花小树,我带着谢意,日后相见当妹妹疼爱。但这几番见面,我觉得这亭亭白梨花真是要命。”
凉风一股一股对着他的头吹,他觉得自己清醒许多,白日之事,他拒了她亲近意的难堪在烈酒中发酵,最后,竟然一发不可收拾的说出了他与云雾初的幼年旧事。
徐胥野不明白,他的手抵上自己的额头,战场上的、官场上的诸多变故,他可以快速又准确的做出最准确的判断,但独独自己的内心,他迟疑了,“任成,我是喜欢上她了吗?”
任成面上一紧,不由得屏气,“这簪子、这帕子,您留了十一年,久别重逢的今日,您一再为她破例。斩杀副将只为保护云小姐名声,那蓝水翡翠珍贵至极,更何况还是您生母留给您的,你今日也送了。末将想,该是喜欢的。”
那蓝水翡翠,是徐胥野生母走投无路街头行乞都舍不得当掉的东西,据说,是徐胥野祖母仅剩的嫁妆,最后,她在青楼病死,也只留了这个翡翠给了自己儿子。
徐胥野将脸埋进臂弯,许久,才道:“那就是喜欢了……”
任成还是伸手搀扶起了徐胥野,“王爷,该歇息了。”
待徐胥野躺到床上,闭上了眼,任成轻轻打算灭了房内烛火时候,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