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师无命忍不住道：“你为何不陪她一起去？你明明很担心她……还是，你担心进入魔渊，你的身份再也无法隐藏？”
    “我不担心这些，亦不在意什么身份。”宁遇洲神色淡然，“我只是想让她更快乐一些，不愿意她背负太多东西……”
    可终究他的希望要落空，因为让她背负太多的却是自己。
    师无命叹息一声，想说什么，发现一切皆是天意。
    “我不信命，我只信自己。”宁遇洲转头看他，“我知道你是天命，你为我们而来。”
    师无命惊喜地看他，“你记起来了？”
    然而宁遇洲却是摇头，神色淡然，“我不记得，我只是推测出来的，正如当初我推测到阿娖的身份……”
    说到那个人，他的眉眼变得无限温柔。
    他只是失去记忆，并没有失去该有的灵智，想要推测出来很容易。
    若非失去太多的记忆，他也不至于忘记她，任由她这辈子孤苦无依地在闻氏独自生活十五年。这是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尽管后来他想方设法为她寻找天材地宝蕴养她的身体，却仍是记得当年她火毒发作时经历的痛苦，让他心痛难抑，后悔不已。
    他曾经是一个从来不言后悔之人。
    唯一的后悔，都只是为她。
    这是他的弱点，扼住他命脉的存在，可他依然为此执迷不悟，不愿放弃。
    宁遇洲朝他伸手，“将碧麟穿梭镜给我。”
    师无命毫不犹豫地将它取出来递给他，叹息道：“终于可以物归原主，为了这东西，我可是背负不少冤枉……”
    宁遇洲听而不闻他的抱怨，手指点在碧麟穿梭镜的镜面上。
    只见一道水波在镜面层层泛开，不一会儿，镜面出现封魔天域的所有位置，三族栖息之地，还有更遥远的混沌蒙昧之地……
    当宁遇洲启动碧麟穿梭镜时，师无命忍不住道：“帝羲神君，希望下次见面，你还是……”
    未完的话随风消失在小灵峰之间，一阵风吹过，一切了无痕迹。
    ——
    魔渊的入口是一片黑色的魔气。
    闻翘从空间裂缝走出来，便见到那翻滚的魔气，隐隐有攻击之意。她的手一挥，魔气退开，露出一条通道，任她自由进入。
    修炼到元圣境后，下界再也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困住元圣境尊者，任其自由行走。
    纵使是魔族栖息的魔渊，亦挡不住一个元圣境。
    闻翘的出现，瞬间惊动魔渊深处的元圣境魔族。
    “何人胆敢擅闯魔渊？”
    一道喝叱传来，紧接着便见一个通身气息鼓荡的魔族出现在前方，挡住去路。
    闻翘看向出现的魔族，客气地道：“在下圣武岛闻翘，有事拜访魔渊。”
    “闻翘？你就是前段时间新晋的元圣境？”阎昭惊讶地看她。
    人修那边多了一个元圣境之事，早已传遍封魔天域，不管是鬼修还是魔族，早就将闻翘的信息打探清楚，毕竟三族在封魔天域一直都是对立的，不管是魔族还是鬼修，都不希望人修那边出现太多强者。
    幸好封魔天域自成一界，外面的修炼者想进入封魔天域并不容易，需要通过武神碑的考核，筛去很多人修进入封魔天域，方才让人修的力量没有太大的增长，对魔渊、鬼域没有造成太大的威胁。
    如今，一个新晋的元圣境突然跑到魔渊，难不成是不自量力地想挑战他们魔族？
    阎昭心思电转，面上并不显，问道：“不知阁下来魔渊有何贵干？”
    闻翘也没和他兜圈子，开门见山地道：“听说狄萤在魔渊，本尊来找她。”
    阎昭心中微微一惊，不过面上依然是一副冷静，并未否认狄萤在魔渊之事，只是有些冷淡地道：“阁下找她做甚？”
    “找她报父母之仇！”
    这话终于让阎昭变了脸色。
    作为梵因老祖倚重的元圣境魔族，阎昭自然知道狄萤与魔族的渊源，也知道狄萤转世到圣武大陆，后来又从圣武大陆回到封魔天域之事。至于狄萤转世后做了什么，他却不清楚，却未想到狄萤曾经得罪过闻翘，使其在晋阶元圣境后，选择闯到魔渊寻其报仇。
    不管狄萤是什么身份，对方胆敢跑过来要人，也是不将魔族放在眼里，更不用说狄萤的身份特殊，梵因老祖不会让狄萤出事，他们断不能违背老祖之意交出狄萤。
    见他迟迟不说话，闻翘有些不耐烦，“如何？若是魔渊不交人，本尊不介意硬闯。”
    阎昭冷笑一声，好大的口气，一个刚晋阶元圣境的小娃娃也敢跑来魔渊放肆。
    “想要进去，先过本尊这一关……”
    话还没说完，就见对方二话不说动手。
    当阎昭被一拳打飞时，他有些怀疑魔生。
    不是听说刚晋阶的元圣境吗？怎地如此厉害？
    阎昭倒飞出去时，撞倒魔渊入口处不少建筑，那些隐藏在暗处观望的魔族都惊呆了。
    他们原本以为有阎昭老祖出手，一定能拦住闯进来的人修，哪知道对方出手如此迅速，阎昭竟然连一招都没能接住？
    闻翘不给阎昭反应的机会，如影随行般欺近他，一把将他拎起，同时封住他的气机。
    她来魔渊的目的只是为了杀死狄萤，并不想和魔族开战，没有伤人之意，控制阎昭后，便道：“现在，可以交出狄萤了吗？”
    阎昭脸色难看地瞪着她。
    他活了近万年，成名已久，竟然连一招都接不住，这是哪里来的小怪物？偏偏这小怪物此时不依不饶，若是他拒绝，只怕对方会毫不留情地杀死自己。
    阎昭只好道：“狄萤虽在魔渊，但她身份特殊，不是本尊能决定是否交出她。”
    “谁能决定？”
    “我们梵因老祖。”
    听到这话，闻翘并不意外，“行，带我去见你们梵因老祖。”
    第663章
    听到闻翘的话，不仅阎昭沉默，连周围那些远远窥探的魔族也跟着沉默。
    他们看闻翘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难道她不知道梵因老祖在封魔天域是什么实力？如果知道，她还要坚持见梵因老祖，是活得不耐烦，还是有所倚仗？
    能修炼到元圣境的自然不是傻子，也不会嫌活得不耐烦，自是有所倚仗。
    阎昭想到自己在闻翘手下过不了一招，便知此人虽然是刚晋阶的元圣境，单在战斗力方面就教人不敢小觑。她和很多元圣境不同，可能还有什么倚仗，否则不可能孤身一人打到魔渊。
    他垂下眼眸，说道：“老祖在魔渊深处，你若要见她，待我等去通知一声。”
    既然在魔族之地，自然按魔族的规矩行事，闻翘很爽快地应一声，并且将阎昭放开，解除对他的控制。
    重获自由后，阎昭没有再做什么。
    既然打不过对方，再做其他小动作倒是显得魔族气量狭小，他们自然不会做出让人族看笑话之事。除此之外，他们不相信闻翘打上魔渊时，那些人修老祖会无动于衷，说不定那群元圣境的人修老祖定是在暗中窥视，随时准备出手。
    魔族的元圣境当然不仅阎昭一人，但不到必要之时，不会全部都出手。
    就像这次只有闻翘一人打上来，也只有阎昭出面一样，下界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非必不得已，元圣境不会轻易出手，以免对下界大陆造成破坏，承担不必要的因果。
    这规矩放在封魔天域同样适用。
    阎昭传音让魔族去通知梵音老祖后，便沉着脸守着。
    闻翘站在魔渊入口，负手而立，同样是不慌不忙，无人能从那张精美到盛极的面容上看出什么。
    不久后，梵因老祖的声音从魔渊深处传来：“让她进来罢。”
    这声音仿佛在偌大的魔渊震动，所有魔族皆能听到，守在魔渊入口的闻翘自然也听到了。
    她的眉微微一挑，没有丝毫退缩，在阎昭抬手示意时，迈步走进魔渊。
    守在魔渊入口周围的魔族眼睁睁地看着闻翘进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族如此光明正大地踏入魔渊之地，因为那些人修和鬼修忌惮坐镇魔渊深处的梵因老祖，不会有哪个傻得跑到魔渊，经过时都会特地绕道。
    不过，只要想到有梵因老祖在，这人修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在场的魔族便放下心来。
    甚至有很多魔族觉得闻翘是个蠢的，竟然胆敢只身去见梵因老祖，也不知道谁给她的胆色。
    阎昭在前方带路，闻翘不紧不慢地跟着。
    她随意地扫了眼魔渊的环境，倒没有像想像中的那般可怕，反而山川河流平原谷地，该有的都有。
    走进魔渊后不久，阎昭撕开一条通往魔渊深处的通道，朝闻翘摆了一个请的手势。
    闻翘依然镇定地抬步跨过去，光是这份胆色，就让阎昭高看几分。
    魔渊深处一片黑暗，可以看到远处被笼罩在黑暗中的宫殿，宫殿高处悬挂荧灯，荧光将魔宫装点得恢弘大气，气势磅礴。
    宫殿前守着不少魔族，皆用敌视的目光盯着她。
    闻翘能感觉到宫殿里不少元圣境的气息，抬头望去，正好见到守在宫殿门口处的几个元圣境魔族，同样神色不善。
    她淡淡地扫了一眼，暗忖这魔宫竟然用元圣境来当护卫，实在奢侈。不过想到镇守在魔宫中的那位半步仙人境的梵因老祖，这些元圣境便不算什么。
    高大的宫门打开时，只有一束光在脚下亮起，半晌方才缓慢地向前蔓延，直到宫殿深处。
    闻翘走进宫殿时，一眼便看到坐在高高的黑色王座上的女子，红衣红裙，与这魔宫格格不入，却又显得如此的傲气凌人，一身没有收敛的气息在魔宫弥漫，就算是元圣境也忍不住脸色发白，微微躬下身。
    闻翘却是昂着脑袋，神色不变地走进去。
    那群肃手恭敬侍立的元圣境盯着她的背影，眼里露出诧异之色。
    梵因老祖身上的气势连他们这些经年在魔宫修行的魔族都承受不住，她一个刚晋阶的元圣境小辈又如何不惧？难不成真像传闻中那般，她曾经在仙人墓里得到仙人的传承和某种宝物，方才能在短短百年内连跨两个大境界，成就元圣境，甚至连半步仙人境也不惧？
    各种想法在那群魔族心中掠过，不过基于对梵因老祖的信任，他们倒也不觉得一介人修能冒犯梵因老祖。
    梵因漠然地看着走到大殿中央的人修，眼里多了几分异样之色。
    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这般特殊的人族，体内竟然封印着一道强大的禁制，禁止世人探查，纵使是修炼到半步仙人境的自己，亦无法探查到她身上的秘密。
    这样的禁制，不像是下界之人能布置的。
    梵因的目光落到她脸上，突然发现这不自量力闯进来的人修拥有一种世间难得的殊色，单凭这份姿容，便教人无法忽略。
    盛世姿容，神秘禁制，可怕的修行速度，强大的战斗力……
    梵因心中突然掠过什么，一时间却捕捉不住。
    闻翘朝王座上的女子行了一个礼，开门见山地道：“梵因前辈，在下知道狄萤在魔渊，还请前辈交出狄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