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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一愣,接而和蔼地笑着说:“是希孟的朋友吧?你们多劝劝他,叮嘱他多多注意休息。”
蔺远近立即回好,秦书却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长者看,忘了回应。
长者虽觉这女子煞是奇怪,但也未多作他想,上了马车绝尘而去。
秦书却还在院门口望着马车消失在地平线,久久未能回神。
“刚刚那个人,是蔡京?”
她听到了什么?
蔡京居然在劝王希孟不要拼命赶画。
宋徽宗居然给了王希孟一年的期限作画。
半年时间赶制完12米的长卷画,竟然是王希孟自己的主意。
是王希孟渴求相报知遇之恩,不是被谁利用、受谁钳制。
长久已来根深蒂固的认知,瞬间被推翻、被颠覆,是怎样一种感受?
如同海啸过境,如同浪卷千里。一切都不复原来的模样。
返程的牛车上,秦书依旧不发一语。蔺远近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这到底是受什么刺激了?不过是见了一面蔡京,怎么像失了魂一样?”
秦书闻声,双眸似望着他,又似没望他,喃喃低语道:“其实我醒来的第一天,奇怪过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奇怪为什么听你所述中,聚雪堂分明是个医术极佳、名声极好的招牌,却不在城内设立医堂。其实后来不足半月我便找到了答案。”
她看到城里不仅设有给穷人治病的安济坊,还有提供社会救助的居养院,就连没钱安葬的尸骨都有漏泽园来妥当安置。救济制度的推行力度和完善程度可谓是令人咋舌。谁会想到,远在宋朝就有了现代的医保和社保概念?而这一切制度的建立者和实施者,居然都是蔡京。
“满城都是方便又实惠的官家医馆,聚雪堂当然不用设立在城里了。”
她又想起位于北宋三次兴学成效之首的“崇宁兴学”,令增税显著的“变钞法”,以及“北宋四大书法家”的名单......
秦书以手掩面,双目微闭。早该知道的,再如何大奸大恶的人也是有血有肉的凡人。
中国史学传统一向重道德评价,只要有一处污点,史学就不会有何好的评价。蔡京或许的的确确为人不足道,做过的恶事也绝无洗白的可能,但真的能直接将其一棍子打死,笃定他举荐王希孟只为升官发财吗?难道里面没有丝毫的惜才和个人感情吗?
历史的尘埃终究覆盖太多太多。
都道是蔡京的利欲熏心逼死了王希孟,未曾有人料到是乌鸦也会反哺。
蔺远近听着她断断续续、前言不搭后语的絮语,却也大约懂了她想表达的意思。
蔺远近淡淡说道:“这便是为什么我此前一直同你强调,任何信息都有它的局限性和迷惑性,需要妥善合理运用。不然反被牵着鼻子走,信息工具存在的意义反而变了味。”
秦书怔怔道:“是啊,变了味......”让人存有偏见,一味执念。
自从撞见蔡京过后,秦书变得越发的话少。宅在屋子里,哪儿也不去。偶尔向林倩兮讨教讨教厨艺,剩余时间里看看医书练练字。连丫鬟都觉察出,秦书情绪一日低过一日,似乎常常心不在焉,思绪出神。
等蔺远近问她已经多久没去看王希孟了,秦书才恍惚想起已经又有数月没去那里了。
蔺远近担忧问道:“你这到底是怎么了?还是因为蔡京的事?”
毕竟对于性格要强的人而言,长久以来的价值观和处世方式受到了冲击,或许打击确实挺大,一时难以释怀可以理解,但这分明已经过去了数月有余,蔺远近不免感到忧心。
秦书摇摇头。
她叹了口气,似有所指道:“当一个人实在太美好时,只会衬托出他人的世俗和粗鄙,让人自惭形秽。”
她其实是有些害怕去面对王希孟,明知他为作此画将耗尽生命,那她前些日子的那些关心和劝阻,到底算什么呢?她甚至觉得自己有够虚伪。
不想回现代吗?她说不出违背心意的话,说不出“不想”二字。
真的能真心实意劝阻王希孟画此画吗?她藏有私心,虽真的不愿看着他的生命消耗殆尽,可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情一步步发展。
蔺远近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脸颊:“你这人,要么妄自尊大,要么妄自菲薄。不过还是妄自尊大的时候可爱,好歹让人不会担忧。”
秦书勉强拉扯了下嘴角:“你若得空就帮我去看看他罢。叮嘱他......好好吃饭休息。”
蔺远近摇头道:“你先答应我恢复以前的样子,我再答应你。”
“我以前是什么样子?”
他略略沉吟:“目中无人?狂妄自大?自私自利?总之行事作风唯我独尊吧。”
就知道他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秦书冷冷地望着他。
他笑道:“但是也因此好像不大会像现在这样伤春悲秋。”顿了一顿又道,“不过虽然现在的你有些爱多愁善感,不过好像变得更加柔软了,现在至少心里装得下旁人,会听取他人意见,也会关心他人感受,没以前那么死板无趣。”
虽是表扬之语,细细琢磨却又品出别种意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