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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
路炳章手中力气之大, 疼得秦书微一皱眉,触及他血丝密布的眼睛, 却由他抓着生疼,未出言让他松手, 但也一语不发。
见她只是眸光如水地望着他,不发一语,他急道:“你是不是,是不是还在为去年我朝你说的那些浑话生气?都是我不对,我道歉,我赔罪。但求你念在大家相识一场的份上救救他。”语气哽咽道:“救救他......他才刚满十八岁啊。”
是啊,刚满十八。艺术生命不过刚刚开始的年纪,最是朝气蓬勃的年华,充满着无限可能。十八本该是人生的逗号,问好,省略号,可是却在如今,一切都将变为冰冷的句号,走向终止。
见路炳章如此神态,料想不给他一个说法搪塞过去,想他势必不会罢休。秦书只好继续为了圆前一个说辞,继续找一个说辞。
她艰涩开口道:“没用的,那个郎中六年前便断定无法医治,不然我为何拖到如今还不帮他治疗?”
肩上的气力渐松,他放下了抓住她肩膀的手,目光怔忡地看着地平线处缓缓上升的红轮。
日子终将要继续下去。
政和三年,春,闰四月一日。宋徽宗亲赏《千里江山图》于蔡京,蔡京虽是喜难自禁,心中却也百感交集,想起如今尚在病榻上的那个少年,挥笔题跋有言:
“政和三年闰四月一日赐。希孟年十八岁,昔在画学为生徒,召入禁中文书库。数以画献,未甚工。上知其性可教,遂诲谕之,亲授其法。不逾半岁,乃以此图进。上嘉之,因以赐臣京,谓天下士在作之而已。”
从此,世人都将记得,有一年龄未满十八的少年,名曰希孟,风华正茂之际,不出半年绘就举世无双的青绿山水画,浓墨重彩地为中国山水画再添一笔。
赐画消息传来的时候,秦书举握棋子的手微是一滞,与她对棋的蔺远近只专心研究棋局,不曾发现对面的人神色异样。
秦书目光不自觉微侧,看向了王希孟那边。看来......她不久便能得以返回现世了。
路炳章正剥了橘子递到躺着的王希孟嘴边:“我是不是该恭喜你心愿全了?”
王希孟张嘴接过,口里咀嚼了两下,被酸得五官一揪,缓了片刻才茫然道:“什么?”
路炳章见他表情,不再投喂,自行吃了起来:“恩也报了,理想抱负也实现了,现下有了蔡京的题跋,世人也都将知道‘希孟’之名。”
唯独可惜,因为王希孟的身体,宋徽宗无法授予他职位。蔡京也只能用“上嘉之”来表示宋徽宗的赞赏。王希孟直至最后也无法实现多年前“入翰林图画院”的愿望。
王希孟如同往常憨憨一笑,见他还在吃那酸橘,不由得劝说:“莫再吃那橘了,酸得涩口,季节已过不如吃吃其他蔬果。”
“季节虽是已过,有些东西却总教人留恋不舍。”
朝阳依旧会在某个时辰斜照深院,幽花抖落怯露,燕子也会飞飞还还,杜宇声眠醉春晓。春风依旧会解禁杨花,教它乱扑行人面。
只是曾经与之共睹春意芳菲的人却已不再。
十里春风依旧柔情,人间黄花却已满篱。杜鹃花开得正茂,山上却又添新坟。
王希孟终究是去了,走时未受罪,也算安详而眠。众人陪伴他数月有余,既知结局倒也提前熬过了难以接受的过程,现下皆只剩怅然。
人总有悲欢离合。
因为想陪王希孟走过最后的日子,林倩兮迟迟未返回浣溪山,现下某帮主等得不耐,已是亲自上门接人。
秦书装了些小礼物,打算送予林倩兮,穿过回廊,却听得一旁密竹下隐约可闻对话声。
“还记得我刚知道帮主与那殷橘儿定亲时,满心都是替你愤懑不平,还.....还违背帮主的意思,将此事告知与你。险些坏了帮主的大事。”
此事过去已久,林倩兮当初既决定原谅林屹,便在事后也就罢不提,不曾详细问起。现下听师兄这么说,她不免好奇道:“什么意思?”
“我也是事后听小雪师姐说起才得知,原来帮主不曾打算瞒你,只是恐你生气,让我们送你去往莫雪山,是因为......”他笑了笑,“是因为他已在那里准备好了一个喜堂。”
林倩兮睁大了双眼。
“大概是想在莫雪山对你坦诚,再与你共结连理以表真心。但是怕人多口杂,让那殷沉察觉,这才秘密亲自一点点地筹备,因此连我们这些心腹都不曾知晓。只有小雪师姐替你准备女儿家出嫁要用的东西,才知晓此事。”
林倩兮被这个消息惊得半晌未得语。
“结果千算万算没想到我倾心于你,让你在最糟糕的情况下知道了他要订亲的事。”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还好你信任帮主,这才让我没酿成大祸。”
林倩兮微微一笑,“谢谢师兄将这些同我说,那个闷葫芦做的总比说的多。我险些和大家一样误以为他接我回浣溪山,只是为了使殷沉不起疑。”
从未料想过,是真的如此害怕失去她。
她真的未曾信错他。
秦书站在廊下,清风吹拂衣襟,她抚了抚被风吹乱的长发,一阵感怀溢满心。如同一颗石子踏碎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