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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修)

      在麻木中送走了皇帝,杨佑躺在床上久久未眠。
    丽妃去看着杨伭睡觉了,他这里只留着一盏灯微弱地燃烧着。
    湛芳端来晚上的最后一碗药,“殿下,喝完药就歇息吧。”
    杨佑看着湛芳的眼角,已经有了些许纹路,湛芳比他大十多岁,已经是三十几岁的人了,一生最美好的年华都在皇宫里度过。
    她可以说是看着杨佑长大的,是丽妃的左膀右臂,是杨佑信任的长辈,陪着他们走过了风风雨雨。
    杨佑拉着湛芳的手,问道:“湛芳姑姑,我明天想去遛鸟,你找一找那个我常用的八宝袋,就是你绣给我的那一个,给我装点好吃的。”
    湛芳疑惑地反问道:“殿下,那个八宝袋从您那天回来就不在了呀,就是去见六殿下的前一天。我还以为您是送给哪个小宫女了呢。”
    咯噔。
    杨佑听见自己的心突兀地搏动了一下,他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说出来,湛芳看着他的脸色就猜出问题了,她的脸色也变了,试探道:“是……丢了……?”
    杨佑没说话,湛芳慌张地放下碗,“我去叫娘娘过来。”
    丽妃披着披风过来了,连鞋都没仔细穿好,她一进门就急切地问道:“湛芳说你的八宝袋不见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佑到底禁不住丽妃严厉的目光,将那天看见的事情说了。他隐瞒了见过敖宸的事,也没说出和武宜之**的那人有可能是七皇子。
    只说自己能肯定那个人不是皇帝,至于是谁他就不认得了。
    丽妃抿着嘴角想了想,“如果我找出了那个人,你能认出他来吗?”
    杨佑毫不怀疑丽妃抽丝剥茧的本事,在看人感情这方面,丽妃有着非常恐怖的能力,不知道武宜之和七皇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还是下意识地想保护这个皇弟,到底是血脉至亲,他支支吾吾地说道:“应该不能,那天隔得又远,我又没认真看。”
    丽妃冷笑道:“不管他们在玩什么把戏,总归和七皇子脱不了干系。”
    听到七皇子,杨佑的手握紧了被褥。
    “行了,”丽妃安抚他,“你就安心睡吧,有什么事请,娘给你挡下来,天塌了娘给你撑着。”
    杨佑听了心里一片温热,点点头乖巧地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湛芳给他送来了新的八宝袋,和以前那个一模一样,湛芳照旧给他装满了零食,说道:“今日殿下去外面走走吧,总是在屋子里闷着不好。”
    杨佑正好也有这个想法,欣然答应了,瑞芳跟着他出来,替他提着鸟笼。
    他想去看看敖宸,一路上想方设法地支走瑞芳,然而瑞芳油盐不进,就是要一步不离地跟着他。
    杨佑只好安安心心地遛鸟,就是感觉心里有些东西在不停地抓挠。倘若让他顺顺利利地见到了敖宸,倒也没什么,这一阻拦,他心里总有些放不下,无论何时,只要闲下来就会开始想。
    敖宸为什么会知道他在六皇子那里,为什么来救他,救了他又为什么那么久不出现……
    直到吃完晚饭吃完药,他还在不停地想,熄了灯躺在床上,也是辗转反侧。
    “想什么?”黑暗中传出一个清冷的声音。
    杨佑在床上猛地一机灵。
    转过身来,敖宸黑色的身影坐在床沿。
    他的肌肤在黑暗中发着温润的光泽,像是一块细腻的美玉,头发垂下来,拂着杨佑的手背。
    杨佑护着左手坐起来,和他四目相对。
    敖宸轻笑,伸手把他的头发别在脑后,往前坐,直到两个人之间只剩下一臂的距离。
    杨佑盯着他的眼睛看,“你怎么都没来?”
    敖宸挑眉,示意他往旁边坐,自己坐到了床上,和杨佑肩并肩,双腿大大咧咧地搭在床上,甚至把杨佑的腿往旁边提了提:“想我?”
    杨佑小声地嗯了一声。
    敖宸哈哈地笑,手从杨佑的颈后绕过来,揉着他的头发。
    杨佑看着两人的脚尖,低着头:“你那天怎么知道我在杨休那里?”
    敖宸头靠着床柱,“我守护宫廷,要查你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不过救你确实花了我一些力气,我去修养了几天。”
    “谢谢你!”杨佑转过头看着他,目光从他的额头一直滑落到眉骨,直到陷入敖宸漆黑明亮的眼。
    敖宸淡淡地笑,伸手在他脑门弹了个脑崩儿:“真谢我就去当皇帝,解除我的契约吧。”
    杨佑并没有像小时候一样,立刻出言否决,敖宸本来就是随便提一提,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
    敖宸也有了些兴致,不过他知道,杨佑只是因为最近的事情产生了一点点动摇,真要改变杨佑的想法,还得费不少劲。
    他也没再往下问,只是关心道:“怎么了,我们五皇子如此愁眉苦脸?”
    杨佑听到这话忍俊不禁,“能不能别这么说话?”
    “好!”敖宸二郎腿一翘,“你有什么话要对本神君说?”
    杨佑改坐为跪,双手合十问道:“龙神,假如我许愿的话,你能实现我的愿望吗?”
    敖宸觉得有点好笑,在人间数百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正儿八经地向他许愿。
    “看看是什么愿望。”
    杨佑欢喜一笑,然后正色道:“我希望,宫里不要再有阴谋诡计,宫人们不要在相互倾轧了。”
    敖宸觉得更好笑了。
    他撑着下巴,“杨佑,你脑子里怎么一天到晚都是不切实际的想法?”
    杨佑红着脸,摸了摸后颈,“连神也觉得不可能吗?”
    “因为这就是人的本性啊,”敖宸坐起来,将左脚搭在杨佑的膝盖上,杨佑愣了愣,然后帮他按摩起来。
    “人就不能单纯地活着吗?一定要互相争斗?”
    敖宸勾了勾杨佑的下巴,凑近了脸,冰凉的呼吸扑过来,像是海浪,像是海风,“人吃喝拉撒都是用度,可是天底下的土地、粮食、男人、女人只有那么多,谁都想要,不争不抢,怎么活?”
    杨佑看着他的眼睛,“假如有明君,能够让良田亩产千斤,让织布机日出百匹,人人衣食无忧,加以教化,风行草偃,不就让争斗消除了吗?”
    “人的欲望,有停止的时候吗?”敖宸的眼睛浮起了人世千百年的尘埃,“活的健康的人想要长寿,衣食富足的人想要将自己的财富传给子孙千千万万代,小国的君王想**,大国的君王想要更大的权力和更大的疆域,人人都想往上走,追求更多的东西,哪怕不属于自己。我从来没有见过愿意停下来的人。”
    他加重了语气,“一个也没有。”
    杨佑满怀着希望地祈愿,此刻却觉得前景灰暗无比。
    他问敖宸,“在你眼里,人就是如此肮脏,如此渺小,如此可笑吗?”
    敖宸没说话,摸摸他的头,“偶尔还是会出现一两个获得神眷的人,我会让你脱离人类渺小的悲剧命运。”
    杨佑摇摇头,“我相信,天地有心,人生于天地之间,即使渺小,也有存在的意义,如果人注定渺小,我不会寄希望于自己能脱离注定的命运。我希望能在我渺小的生命中,留下一点存在的痕迹。虽然有很多的恶,可是更多人心中怀着的,是最赤忱的感情,我相信那些经历过重重磨难后留下来的心中之情,才是人存在的意义。”
    敖宸问道:“那是什么情呢?”
    “我不知道,”杨佑的眼睛在黑暗中发亮,像是明灯,像是火焰,“但是我要找到它,而且,我希望有更多的人能明白它的意义。”
    敖宸刚刚想嘲笑一番,杨佑自己就低下了头,他的目光瞬间暗淡下去,“不过,我觉得,这皇宫好像没救了。一定是我的错觉吧,我觉得宫里每个人从里到外都烂透了,往外冒着汩汩的黑水。”
    “这不是你的错觉。没救了,就是没救了。”
    杨佑惊讶地看着敖宸,“这是你第一次同意我的看法。”
    “这说明蠢人也会有聪明的一天。”敖宸换了另一只脚让杨佑按摩。
    杨佑捶着腿,碎发落在鼻尖,“我有时候觉得,宫里面可能就你是完全干净的,因为你是神,你不用管人间那么多烦心事。”
    敖宸赶紧反驳:“我可黑了。”
    杨佑道:“表面黑总比心黑好。”
    敖宸着实觉得这个小孩好笑,一只脚踩在人间,一只脚向往天上,他伸手揽着杨佑的胳膊,把他的头拉到自己的怀里,用力薅着他的头发,“我的心也黑透了。”
    杨佑在他怀里扑腾着挣扎,却被敖宸死死地制住,他随后放弃地一叹:“黑心的大黑龙大神啊,求求你放过小的。”
    敖宸咚咚地在他脑袋上敲了两下,“你得当我的信徒,我才放过你。”
    “好好好,”杨佑双手起誓,“杨佑是龙神大人的信徒。”
    敖宸拍拍杨佑的脸,起身下床,“你要记得,信徒是受神的保护的。”
    杨佑仰头看着他。
    “我会保佑着你,你叫杨佑,是有神明保佑的人。”
    杨佑近乎虔诚地点头。
    敖宸笑着,低头给了他的信徒一个极轻极轻的吻。
    敖宸的唇是冰凉的,双唇相贴,不带有一丝**,呼吸交缠,杨佑觉得自己快要溺毙在无边无际的海洋中,又被眼前的男人毫无保留地保护着。
    神的保护无处不在。
    如同凉风一样转瞬即逝的吻,还有毫无规律出现的神明,他坐在黑夜里,享有着独一份的信仰和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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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反思一下,我觉得我的糖太少了。大家的海星是我的动力呀!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