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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节

      他以为这段时间皇后刻意找理由拒绝他的探望,是因为太子和他说了什么而开始怀疑了,可现在看起来皇后又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他忍不住又看了太子一眼,却仿佛在太子一闪而逝的视线中看到了忌惮。
    忌惮?
    是怕会失去自己这个舅舅的支持吗?
    王惟重身居高位多年,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谨小慎微,处处担心自己家会落败的落魄公侯之子了。
    他看到太子的神色心里忽然伸出一些自得来。
    太子就算查出来什么又怎么样,他还不是要依靠自己的支持?只要他不知道他身上这毒是自己下的,他就不会和自己撕破脸。
    王惟重自觉自己下毒的手段不会被人察觉,就连当初他那么大声势的刺杀闵劭不是到现在都没查出来吗?
    想到这些,王惟重心里的警惕打消大半,他带上了几分真诚的笑意,对皇后说道,“原本这些日子一直想进宫探望太子,只是怕是皇后忙于照顾太子,一直不方便让我入宫,如今看到太子身体恢复,我就安心了。”
    皇后听到这话又笑了一下,“是,前段时间澜儿的情况不太好,我这心里一直揪着,就连皇上那边都没心思去理,让兄长担忧了。”
    自己妹妹对皇帝下了多少心思才能有如今这种身份王惟重是清楚的,他听到皇后这话心里不免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
    他笑道,“皇后怎么能如此说,太子生病,还是你最担忧,我这边倒是无关紧要的。”
    说着话有宫人奉茶上来。
    皇后随意接过一杯喝了,王惟重见状也没多想,拿起另一杯抿了一口。
    王惟重看不见的地方皇后的眸子闪了闪。
    王惟重放下茶杯,又跟皇后说了一会儿话,又留了一些进补的药材后就离开了。
    整个过程看似是王惟重过来看望太子,更多的却像是皇后在跟他解释之前为什么拒绝他入宫的事。
    出了东宫之后,王惟重难免有点飘飘然。
    一个是一国之母,一个是未来储君,结果这两位却都在自己面前表现的如此小心。
    王惟重脸上露出一个自得的笑容来。
    他在路过去含椒殿的那条路时远远的看了一眼,心里想到,那么多年前的事又有谁会知道呢,就算知道了凭自己如今的地位哪怕是庆元帝都要忌惮三分,自己又何必如此畏惧呢?
    他突然觉得他派人去清理太子亲眷的这一步走得有点莽撞了,自己何必如此谨小慎微,这样反而让人发现了线索。
    不过,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
    他突然觉得太子还是可以扶持的,至少两人血脉相关,他又对自己如此忌惮,将来若真的是他登上那个位置,自己也绝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至于儿女情长,只要那个女人不存在一切不都解决了吗?
    王惟重曾经也怀疑过毓宁是自己的女儿,可对她来说毓宁更像是一个隐患,无论是不是他都不缺这样一个女儿,所以哪怕心里做着这样的决定,他也没有半点不忍。
    走出宫门的那一刻,他看着身后深红的宫墙,巍峨的殿宇,自信心突然得到了极大的膨胀,仿佛已经看见了未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场面。
    只是在他踏上马车的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眼前黑了一下。
    这种感觉转瞬即逝,王惟重眉头皱了一下,等发现再无异样后便也没有多想。
    只是等深夜时他突然被一股锥心的疼痛弄醒了。
    他下意识的捂着胸口从床上坐起来,只是视线一扫却发现地方不对了,这不是他睡前的房间。
    王惟重不喜欢和人一起睡,因为他和夫人是分房睡的,但此时这里显然不是他府上的任意一处房间。
    这处房间虽然说不上破败,但处处都能显出一股久无人住的感觉。
    窗户没有关死,呼呼的冷风吹得屋里一阵冷意。
    在桌上有一小盏油灯,真的是极小的一盏,亮光似乎只能找到桌子那个范围,此时也被风吹得一闪一闪的。
    桌子上放着一张被镇纸压住的宣纸,此时也发出沙沙的声音。
    整个环境安静而又诡异。
    王惟重并没有被吓到,他掀开床幔对着屋里沉声道,“是谁在装神弄鬼?”
    没有人回答他。
    只有纸张被吹动的沙沙声。
    王惟重这才发现自己刚刚掀开的床幔是粉紫色的,这里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女子的闺房。
    王惟重的视线在房间四周打探着。
    他对这里毫无印象,就算是有人想装神弄鬼吓他,至少也应该找个能吓到他的地方,他不明白为什么要找这种陌生的地方。
    他脑中开始思考自己是如何来的,为何他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
    胸口那种锥心的疼痛感还在,他知道这种事不能拖,见没人理他干脆从床上走了下来,往门外走去。
    今晚虽然不是圆月,月光却很明亮。
    他一走出房间就愣住了。
    他认出了这是哪里。
    含椒殿,还有远处那片花丛正是他当年……
    就在他看着那片的时候,那里却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等王惟重再看,那个身影却又不见了。
    可王惟重却觉得自己刚才看到了那人腰间一闪而过的绣春刀。
    他突然想起了那个被他暗中害死的锦衣卫。
    他是故意掐好了时间安排了人在徐贺将来处理的案件中的,所以事后大家都只觉得他是被突然暴起的犯人刺杀了。
    这种事并不少见,没有人会怀疑,可此时看着那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身影,他身上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
    闵劭一直在暗处观察着王惟重的动静,他其实就在王惟重不远处,可因为王惟重没有武功,哪怕闵劭就在他头顶的房梁上,他也察觉不到。
    看到王惟重从始到终的表情变化,闵劭知道自己猜对了,王惟重果然和当年的清平公主有关。
    王惟重所做的一切,从他开始调查徐贺,到驸马,一切的重合点似乎只有一个清平公主,虽然闵劭查不到什么实际的证据,可这并不妨碍他找到别的方法验证,如今看来,自己的验证正确了。
    王惟重一定和清平公主产生过某种关系,而其中也牵扯到了徐贺。
    刚才那个身影实际上是他的人假扮的,只需要利用一点手段就能让王惟重看起来人是突然出现又突然失踪一样,至于地点则是因为王惟重一直看着某处地方。
    闵劭挥了一下手,那处地方突然又出现了一个穿着宫装的女子身影,很快那个身影又消失了。
    “谁,究竟是谁在装神弄鬼?”王惟重低喝起来,因此知道这是在皇宫,他的声音都是压着的,在这寂静的夜色中反倒显得有层层回音响起。
    王惟重往后退了一步,脸色一会青一会儿白,最后他又沉着脸往那片花丛走去。
    只是刚走没两步,那股锥心的疼痛却越发强烈起来,他脚步顿了顿,又向四周看去。
    这种突然而来的疼痛来的毫无缘由,王惟重下意识觉得自己是中毒了,他不想管这里究竟有什么阴谋诡计了,他脚步一转,便打算往这座宫殿的门口走去。
    他需要先确保自己的身体健康。
    只是他还没走几步,突然就又发现那个穿宫装的女人正好站在了门口。
    女人似乎感觉到他要过来,缓缓,缓缓的转过头来。
    并不是满脸血腥的场面,相反女人的脸很精致,只是脸有些过分白,唇又有些过分红,她的瞳孔很黑,在看着王惟重的时候眼里看不到任何情绪。
    然后王惟重就看到她对着自己笑了一下。
    那笑容说不上是友善还是诡异,只是很僵硬,像是她的脸已经做不出动作了似的。
    王惟重就被这个笑容吓得往后一退。
    他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小石子,他退的时候踩了上去,直接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疼痛让他知道他不是在做梦,而门口的女人似乎在缓缓向他走来。
    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分明没有任何声音,王惟重却感觉一步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心上似的。
    他的心砰砰跳的厉害。
    因为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死去多年的清平公主。
    心口的疼痛仿佛加重了这种恐惧又慌乱的感觉,王惟重看着那个女人越来越近,他想喝一声,却发现自己张嘴发不出声音来了,他想起身走,又觉得自己手脚发麻,最后在那个女人距离自己还有五六步远的时候,王惟重突然感觉眼前一阵发黑,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识。
    过了一会儿之后,闵劭和他手下的人从暗处出来。
    那个穿着宫装的女人开口道,“大人,还要继续吗?”
    话一出口,赫然是男声。
    在场的人都见怪不怪,只有人说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胆子小,还是药的分量重。”
    只是嘀咕,没有人回答,闵劭只是说道,“把人按原来的样子放好。”
    王惟重之所以会毫无意识的出现在这里,实际上是因为皇后的那杯茶。
    那茶里其实有毒药,和皇后说了那些话后,他便让人刻意引导皇后让她想到了下毒这个永除后患的方法,只是闵劭把皇后准备的药换了,换成了自己想要的效果。
    王惟重的意识模糊,心口疼,已经过度紧张下便会失去某些控制便是这药的效果。
    而一开始的行为不过是试探而已,若是王惟重表现的对这里全然陌生,那么就不会有宫装女人的出现,可显然他对这里不是全然陌生的,所以闵劭现在要做的就是问出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王惟重再次醒来时,立即睁开了眼睛。
    他打量着周围以为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可一看之下才发现自己睡得地方和他以为是梦的地方一模一样。
    桌上那盏看起来快要熄灭的油灯,纸张被风吹动的沙沙声。
    王惟重这次连鞋都没穿,直接跑出了房门。
    门外是他曾经见过的含椒殿外的风景。
    王惟重扶着门框愣住了。
    他不知道这是又一次重来了,还是他在梦中梦到了即将发生的事。
    刚才还坚定是有人在装神弄鬼的他,此刻突然心慌了起来。
    因为刚才他什么都没有发生。
    若是有人装神弄鬼必然是有目的的,可是他除了看见那两个人影,并没有见到任何人,甚至那两个人影连话都没有说。
    他的视线再一次落到那片花丛中,和刚才一样,花丛中有一个握住绣春刀的人影一闪而过。
    王惟重死死的盯着那一片,像是要看清楚那人是怎么出现又是怎么消失似的。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受了药效影响,看久了眼前就开始模糊,等他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的时候,那里已经变成了一个穿宫装的身影。
    那个身影没有像上次那样从门口走来,而是踏着花枝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