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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节

      “让西夏人来掌我陈军,除了通敌叛国四个字,请恕柴某才疏学浅,想不出其他。”
    “扈国公不喜欢这四个字,不如您自己个说说,该如何评价?忠君爱国吗?”
    朝堂顿时哗然。
    这是什么惊天的大事,柴二郎这厮昨儿夜里接了密信,到底是怎么忍到今儿个早上的!若是换了他们,怕不是夜不能寐,便是媳妇儿拿针把嘴巴缝起来了,那都不能阻挡他们叭叭叭的说出来!
    议论间,所有的人,都朝着牛茆看了过去。
    虽然他生得比扈国公高出了一个脑袋,瘦得像是一根柱子,但光看脸,怎么都看不出来,是否是敌国之人。
    官家皱了皱眉头,“这乃是大罪,柴少卿可有证据?”
    柴祐琛点了点头,“事关重大,臣不敢妄言,连夜调查之后,方才敢直言。今日之后,牛茆便要出京领军。若不阻拦,后果不堪设想。”
    他说着,看向了扈国公,“请问扈国公,你家族谱上写得一清二楚得,牛茆早夭,为何凭空又多出了这么一个人来?你又是凭借着什么,确认这个人,就是牛茆?”
    扈国公一脸怒气,“孩子不见了,我们以为他死了,但其实没有死。说来惭愧,我们牛家后继无人,子孙都不争气,唯一功夫好些的牛竤,还吃不得苦,成日里只知道寻花问柳,败坏门风。”
    “老夫心急如焚,忧心我大陈无将可用,四处搜罗人才。听闻边关出了个厉害小将,便动了心思去瞧。机缘巧合之下,我发现他的背上,刺了花纹。”
    “我们武将,一上战场,就可能回不来了。有的时候,甚至没有了头颅,亦或者是面目全非。因此每个男儿出生的时候,我便会叫人在他的背上,纹上一道花纹,以做凭证。”
    “他日若是战死沙场,老夫也好凭借这个,看那死的,是我的哪一个子孙!”
    扈国公说着,竟然老泪纵横起来。
    有一姓刘的官员,实在看不下去,站了出班,“柴御史,你们御史台,是要天下将士寒心么?难不成,你还要牛茆牛将军,在这朝堂上,脱衣自证不成?”
    柴祐琛摸了摸下巴,“你的提议,琛以为然。”
    姓刘的一梗,甩了甩袖子,又站了回去,通敌叛国可是沾不得的罪名,说到底,他也不知道这个牛茆,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失踪那么多年,又回来了,谁知道里头有没有问题呢?
    扈国公一巴掌拍在了牛茆的背上,“脱,你就脱了让大家看看,我们一清二白的,什么都不怕。”
    牛茆看了柴祐琛一眼,果断的脱掉了袍子,露出了后背。
    在他的背上,果然有一条长长的花纹……
    第474章 迷雾
    扈国公抬起手来,指了指那纹身,说道,“这道花纹,便是佐证。旁的人,可能认不出来,但每一道纹路,都是老夫亲手所画,在这花纹中间,纹着暗语。”
    暗语?堂上的人听着,都仔细的瞅了起来。
    这纹身乃是长条儿的,上头有一些看上去并没有什么规则的,扭曲得花纹。乍一眼看上去,倒像是道士用的符箓。
    “一开始的时候,我家夫人也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孩子那般年幼,如何能够纹身?凭借胎记一样能认人。可并非所有的孩子,身上都有明显的胎记。”
    “你们没有打过仗,不知道,战场的兵士将军都是满脸尘土,一身血腥,非得有这明显的记号,方才能够认出来。尤其敌人知晓那是我牛格的子孙,定是要割掉他的头颅去邀功的……”
    扈国公说着,揉了揉眼睛。
    他伸出手,遮挡住了那纹身的主要部分,只留出边缘的几笔来。
    “这堂上站的,个个都比老夫有学问,且看这几笔,是个什么字?”
    先前那个姓刘的官员,伸长了脖子一看,嚷嚷出声,“是个茆字!没有想到,这纹身当中,竟然还有这等巧思!真是令人赞叹。”
    扈国公猛的拍了一下掌,“没有错,正是如此!天底下只有这么一个独一无二的纹身,眼前这人,乃是我的孙子牛茆无疑。”
    不少人听着,都纷纷附和起来,这简直堪比边关的人写密信了,哪个仿得来哟!
    再说了,若眼前这个不是牛茆,那扈国公到底图什么,才把整个家业都给了他继承?
    “那个……阿爷,现在虽然已经开了春。但我光着膀子挺冷的”,牛茆突然插话道。
    朝堂上顿时如死寂。
    柴祐琛点了点头,“没有错,牛茆身上的纹身,的确是独一无二,扈国公果然是个好人,省得柴某多费口舌的证明这一点。”
    周围的人又竖起了耳朵,柴二这厮惯是这样说话,若你当真以为他是在夸你,那你就输了。他这分明是要气你,然后再加上但是……
    “扈国公亲口证明了,这纹身乃是他自己个所画,旁人画不出这种鬼画符来。那么旁的人身上,出现了这种纹身,说明了什么?”
    “要不就是扈国公又画了一条,叫人照着纹了;要不就是有人照着真正的牛茆的背,纹了一条。扈国公,你可要想想,是选第一种有利,还是选第二种有利呢?”
    扈国公听着大怒,“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是你是他爷爷,还是我是他爷爷,他是不是我孙子,我能不知道?”
    柴祐琛嫌弃的看了一眼牛茆,“不好意思,我不想要这样的孙子。”
    “你……”扈国公回过头去,见到毫无波澜的牛茆,顿时冷静下来,差点中了柴祐琛的激将法了。
    “自由心证,老夫已经拿出了证据。柴御史既然觉得老夫通敌叛国,说我这孙儿乃是番邦人士,那就请你拿出证据来。你若是拿不出证据,那可别怪老夫,不顾着齐国公的脸面,告你一个诬告之罪。”
    柴祐琛将手背在了身后,走到了牛茆身边,“请牛将军,再脱一次衣衫。”
    牛茆无奈,缩了缩脖子,又将衣衫腿了下来。
    “诸位可瞧出这纹身,有何违和之处?”不等众人回答,柴祐琛又说道,“扈国公说了,牛茆的纹身,乃是他刚出生不久,十分年幼之时纹的,距今已经有二十余载。”
    “可你们看这纹身,色泽还十分的新。不光如此,早年纹身的手法,用的颜料,同如今纹身的手法和颜料也是不同的。而且,当时牛茆年幼,如今长到了比扈国公高出一个头,整个人已经大不想同。那纹身多多少少会变形,不像如今瞧着,十分的流畅。”
    周围的人听着,都仔细观看了起来。但大陈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会去纹身的人不多,大部分的人,都没有这个经验,亦是不敢妄言。
    柴祐琛也不强求,又拿出了一封信,展了开来,“这是在边关的吴五虎,写给祖母吴老夫人的家书,其中便说了扈国公边关认亲一事。”
    “与他守地相邻的地方,为陈钰守地。这陈珏麾下,有两名得力小将,虽然招来不足两年,但已经累积军功,成了他的左膀右臂。尤其是其中一人,名叫金子君,身长九尺,武艺高强,十分的厉害。”
    “而另外一人,乃是金子君的弟弟金子炎,金子炎虽然武功也不错,但他脾气火爆,又嗜酒如命,十分的粗鄙。陈钰常言,金子君有帅才,但金子炎迟早战死沙场。”
    “诸位对于陈钰,都十分的熟悉,他乃是我朝老将了,看人十分的准。就在扈国公来认亲之前,西夏犯边,金子君大破西夏军,在边关一战打响威名。”
    “然而金子炎却受了激将法,不懂穷寇莫追的到底,追了出去,被敌人绞杀。也就在这一战之后,扈国公听闻了两人名头,去了边关,想要从陈钰手底下抢人。”
    “后来的事情,大家伙儿都知晓了。扈国公认出了金子君便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嫡长孙,给他改了姓名,叫牛茆,将他调去了自己的驻军之中,短短时日,军功赫赫……”
    “大家都只关心金子君,却没有人关心金子炎”,柴祐琛说着,看向了牛茆,“牛将军可知晓,待你走了之后,金家发生了何事?金子炎又发生了何事?”
    牛茆抿着嘴,不言语了。
    柴祐琛挑了挑眉,“你自然是知晓的。金子炎被认为是大陈的叛徒,被钉在了耻辱柱上。为什么呢?金家一共有二子,从下由金小萍抚养长大。金家就在边城,颇有产业,兄弟二人也没有受过什么苦楚。”
    “金小萍自梳为妇,从未生过孩子。金子君同金子炎,都是她收养的孩子。而在这次大战的前一个月,有西夏人寻来,说金小萍的孩子中,有一个,乃是西夏人。”
    “金子君是牛将军的孙子牛茆,那死去的金子炎,自然就是西夏人了。对吗?”
    第475章 证人
    扈国公眯了眯眼睛,一直盯着柴祐琛手中的那封信。
    “没错。这些事情,老夫早就跟官家汇报过。那金子炎已经死了,如今牵扯这么些,又有什么意思?我孙儿牛茆,同金子炎有兄弟之情不假,但你也说了,那金子炎死之前,一个月,西夏人方才找过来。那时候,牛茆在军中,又如何得知?”
    “柴御史没有去过边关,自然是不知晓。我们两国虽然敌对,但是边城之中,虽然少,但也有百姓通婚。怎么着,柴御史觉得那些人,全都是通敌叛国,他们的孩子一出生就要处死么?”
    柴祐琛勾了勾嘴角,“扈国公承认便好。现在我要说问题所在了。”
    “不知情,自然无碍。可若是执掌军权的人,明知道对方乃是西夏人,还将手中兵权相交,那就有意思了。”
    柴祐琛说着,将那封信展了开来。
    “之前我说的那些,吴小将军的信上是没有写的。”
    周围的人一梗,恨不得跳起来扇他两个大耳刮子,没有写你丫的说个什么劲?
    他们就说呢,那信就那么点,咋还说得下这么多话!
    “吴小将军写这封信,倒是提到了一个很有趣的地方。他说曾经同金子君,也就是如今的牛茆将军有过一面之缘。他说边关风沙大,尤其是天冷的时候,洗澡不易。”
    “有一回他去浴池泡澡,遇到了金子君同金子炎。吴小将军一瞅,此子面润如玉温暖,肤白胜雪无暇,容貌十分的出众。当下不说,在浴池里便同金子君打了一架。”
    “结果两人大战八十回合,都没有分出胜负来。吴小将军虽然远在边关,但一直忧心寿高郡主婚嫁之事,想起寿高郡主喜欢武艺高强,又容姿俊美之人。”
    “当下觉得金子君十分的合适,便写下了这封书信。等到此番边关有人来京,一并捎带而来。”
    柴祐琛的话音刚落,同班上朝的吴一虎立马嚷嚷出声,“这不对啊,我那弟弟,怎么写得出肤白胜雪无暇这等拗口的话。你莫要拿他当枪杆子使!”
    柴祐琛听着,翻了个白眼儿,“哦,我给他润色了一下。他的确没有这么说,他说的是,那大棒子,跟咱吃的白面大馍馍似的,白嫩嫩的……旁的武夫子,一下水,像墨汁进了水盆里,立马就黑乎乎得一圈儿。”
    “使劲儿一搓,能搓出泥丸来。好家伙,那金子君,干干净净的,连根汗毛都找不着。若不是脱了,我还当他也学了那花木兰从军。”
    吴一虎一听,摸了摸脑袋,尴尬的笑了几声,“咳咳,这才像我五弟说的话。”
    堂上的大臣们,听着好笑的摇了摇头。
    吴五虎在京城里当了这么多年禁卫军,谁没有同他打过交道?就是这么一个粗鄙的武夫子。而且,当年他毛都没有长齐的时候,没有少帮着寿高郡主四处捉鸡撵狗。
    在场的人家中,但凡长得出众的小辈,哪个没有被他们霍霍过。
    牛茆虽然算不得什么角色,但搁在武将里头,那当真是一枝独秀了。
    当然了,若论美貌,那还是比不上柴毒嘴,可他娘柴毒嘴是状元,他是文官啊……
    “诸位笑归笑,可发现了问题所在?吴五虎同金子君一道儿去泡汤,那会儿金子君的身上,并没有这么个刺青。至于金子炎身上有没有……”
    “在军中生活,谁还没有光过膀子。咱们东京城的人不知道,去边关一打听,自然就知晓了。若是柴某今日不出来质疑,又有谁会知道,扈国公是凭纹身来认亲得呢?”
    “他们不知道,自然也就不存在告发一事了。”
    柴祐琛说着,垂了垂眸,看向了牛茆,“虽然你长得白净,但也不用一直这样脱着。”
    牛茆一愣,下意识的衣袍穿了起来。
    不是,那啥不是你要我脱的吗?
    柴祐琛说着,对着官家拱了拱手,“若是光凭借这么一封信,那臣自然是不敢做出这等判断。臣昨儿个夜里,找到了重要的证人。”
    官家惊讶的张大了嘴巴,“重要的证人?是何人?”
    柴祐琛又从怀中掏出了另外一张纸,“这张纸上的刺青图案,同牛茆身上的一模一样。先前扈国公说了,这只有他能够画出来。”
    “这个证人,便是当日给金子君刺青的那位师父。他便在宫门口候着,若是官家允许,可叫他来朝堂对质。”
    官家点了点头,“事关将帅清白,自当小心方才是。”
    说话间,便有太监飞奔出去,不一会儿得功夫,便迎了一人进来。
    那人小小个子,脸上又一道长长的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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