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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震得王止和沙迦俱是齐齐一颤,冷笑道:“若是等会儿贺兰慎还活着,你们给我把他带回来,绑也要绑回长安!”
王止与沙迦对视一眼,俱是不明所以。
直到入夜,月照黄沙如霜,战鼓初歇,紧闭的并州城门吱呀敞开一条小缝,明灭的火把照射下,十余骑扛着破败不堪的战旗、带着满身血气飞奔进来。
骏马人立而起,竭声嘶鸣,为首的少年武将手持黑鞘金刀,鲜血将战袍染成透红,如战神在世。
紧跟其后的严明亦是浑身血迹,将一个圆溜溜带着辫发的东西掷于地上,哑声吼道:“少将军斩杀突厥右将卜骨德!死守并州,大唐万岁!”
“卜骨德死了?”
“那个贺兰氏的年轻小将,真的斩杀了阿史那骨笃禄的右臂大将?!”
“天降战神!王刺史在天英灵可瞑目了,并州有救了!”
“死守并州,大唐万岁!”
“死守并州,大唐万岁!”
如枯木逢生,众人纷纷响应,士气空前大涨。
驿馆内,裴敏坐在院中,撑着额头闭目养神,蹙起的眉头彰显了她此刻内心的焦躁。
一人从屋檐上跃下,裴敏闻声睁眼,见到了沙迦那双灰蓝深邃的眼睛。
“赢了。”他只说了两个字,却似一剂定心丸,胜过千言万语。
裴敏的眉头总算松开,坐了许久,轻哼道:“倒也还有几分本事。”
正说着,门外马蹄飞奔靠近,裴敏抬眼望去,见贺兰慎一身血气而来。
明明才半日不见,却恍若隔世,那被鲜血浸透的战袍,使得裴敏有些不敢相认。她愣了愣,方抬手示意沙迦退下,起身唤了句:“小和尚?”
贺兰慎脚步一停,睫毛在月光下轻颤,眉骨和脸上溅着血,一时分不清鲜血与朱砂痣哪个更艳。
忽的一个踉跄,精疲力竭的他险些朝前跪倒。裴敏忙上前搀住他的臂膀,问:“你怎么了?”
贺兰慎似乎有些茫然,闭了闭眼,倚在裴敏的怀中调整呼吸。他的身体很沉很冷,半晌睁眼,他轻轻推开裴敏站直身子,眼神虽已镇定,却蒙着一股莫名的悲哀。
贺兰慎年纪轻轻于万人之中斩人首级,功勋赫赫,本该是大喜事,他却看起来……不甚开心。
裴敏察觉出了贺兰慎的不对劲,嘴角的笑也淡了些许,试探道:“你不舒服,是受伤了吗?”
少见的,贺兰慎没有回应她,只行至院中的水缸前,用葫芦瓢连舀了十数瓢水泼在脸上、淋在手上,似是要洗去那满身腥臭黏腻的鲜血。
塞北昼夜温差大,夏夜依旧寒凉,那水兜头泼下,裴敏都替他冷得慌。
她是个聪明人,稍加思索便知道贺兰慎的反常是从何而来了。
血水流淌冲刷,在地上汇成一条蜿蜒的暗紫色溪流。那些血有别人的,也有贺兰慎自己的。
裴敏本不喜欢管这等闲事,但见贺兰慎沉默悲凉的背影,心中也跟着难受起来。几经犹豫,她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听闻出家人有三次还俗的机会,若此间动了凡心、杀了生,也不算破戒。你既已出了佛门,便是个凡夫俗子,杀一救万,更不算破戒。”
贺兰慎手撑着水缸边沿,垂首望着缸中水波揉碎的月光,不住喘气。
此时似乎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
裴敏靠在廊下的木柱旁,望着贺兰慎许久,斟酌道:“佛在心中,不在刀上,别自责了。我已安排好了退路,过几日出城回长安,你一起走。”
贺兰慎直起身,开口喑哑道:“你们走,我留下。”
“你……”裴敏双手环胸,张了张嘴,复又闭上,冷声道,“行,我也留下,看着你死了我才好回去复命。”
贺兰慎已经习惯她的刀子嘴豆腐心,长舒一口气。两人一个倚着廊柱,一个靠着水缸,沉默对立。
五月底,唐军驰援并州,数次交锋,阿史那骨笃禄撤军暂退桑干河以北。
但并州的危机并未解除。
最先发现不对的是裴敏和贺兰慎。
驰援的唐军送来了粮草,并州刺史于城门下施粥赈济灾民。贺兰慎一战成名,在军中威望极高,并州刺史便亲自来驿站请他前去帮忙施粥,以示大唐天威犹在,为的是稳定民心军心。
城门下的粥棚挤满了前来领粥的百姓,闹哄哄一片,裴敏让王止、沙迦将几个插队复领两份粥水的无赖提溜出来,鞭笞示众,乱糟糟的队伍瞬间安静有序起来。
裴敏拍拍手,走到贺兰慎身边,望着这个挽起袖子施放粥水的年轻战神笑道:“并州刺史只让你来做个样子,稳定军心,你怎的还亲自打起粥来了?”
盛夏的阳光透过布棚上的破洞,打下星星点点的几道光柱,落在贺兰慎的眼中、肩上。他手上动作不停,淡然道:“闲着无事,力所能及而已。”
裴敏看着棚外没有尽头的长龙队伍,建议道:“这样是不行的,男人比女人有力量,总能插到前头来,反而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