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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有个人来承担口诛笔伐的宣泄,至于真相是什么根本并不重要,我已满身泥泞狼狈不堪,也不在乎多一个污名了。”
“我在乎。”贺兰慎道。他眉头蹙着,很认真的样子,“敏儿,你从这泥泞中抽身可好?以后我护着你,你的愿望,我替你完成。”
裴敏一怔,托着下巴看他。许久,她轻轻摇了摇头:“说实话,我很心动。可是真心,我不能。”
贺兰慎垂眼,直到炉上的水再次沸腾尖叫,他才恍然回神,将琥珀色的茶汤轻轻推至裴敏面前,问:“你一定要如此?大唐已经死了够多人了。”
“当年玄武门之变,死的人还少么?不也是贞观盛世?”裴敏低低笑道,“何况我说过,只有女人才能容忍女人站在官场上,与男子平起平坐。若没有天后,我的净莲司亦将不复存在,即便我要施展抱负,也得挂上一个‘才人’或‘昭仪’的名号,以天子后妃的身份登场……这是你想要的结果么?还是说,你盼着那个和你一般年纪的新天子纳我入宫?”
贺兰慎立即道:“不可!”
他头一次将话说得这般斩钉截铁,吓得裴敏手一抖,险些将茶汤洒了满身。
得知裴敏在开玩笑,贺兰慎松了口气,淡漠的眼睛望着她,又重复一遍:“不可拿此事玩笑,敏儿。”
“好,那你呢?”裴敏猝然问,漫不经心道,“新天子要将皇后的妹子许给你,想来是想召你回羽林军,你答应否?”
“婚事,我已拒绝天子。天子好像很失望,随后又打起精神,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我说:‘贺兰有心上人,却迟迟不曾成婚,反倒将风声捂得很紧,想来那女子必定身份特殊,婚事难成。不若如此,贺兰应允我守卫宫城,待风波平定,我亲自为你与那女子赐婚,如何?’”
贺兰慎平静地复述与新天子的密谈,盛着薄光的睫毛颤了颤,低沉道,“我从未见过如此惊惧的帝王,还未等我回答,他又匆匆赶我离去,唯恐太后那边得了风声牵累于我。明明他也才比我大半岁,却被折断羽翼,斩去手足,孤身困顿于宫墙围就的囚笼中……”
尽管早知如此,然而在贺兰慎亲口说出拒绝了天子说媒拉纤时,裴敏仍是小小地愉悦了一把。
她柔和语气,淡然道:“‘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帝王杀子之事史书上记载得还少么?何况唐天子将女儿当做礼物随意送给吐蕃人,也不见得有谁说天子的半句不是,反而盛赞他们英明神武。”
“我并不认为他们杀子卖女是可取的。如今这位的做法,我同样不敢苟同。”贺兰慎道,“我只希望能有真正的太平盛世,能护你衣裙干净、一生无忧,不必再行走于腥风血雨中。”
可大多的太平盛世,剥开华丽的外壳,内里全是腐朽的枯骨鲜血。
良久的沉默,有什么东西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茶水由滚烫到微凉,裴敏叹了声,道:“我早说过的,你适合疆场,而非朝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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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那日茶楼谈话, 大概是裴敏与贺兰慎之间气氛最凝重的一次。
那些刻意规避的矛盾全被‘当街斩杀飞骑’一案勾了起来, 虽无争吵,但那种如蛛网般沉重包裹的感觉却着实令人心情不佳。裴敏并不生气,她明白贺兰慎不喜告密机构和武后屠戮异己的做法,并非因为他仁弱、滥好人,而是两人立场不同,看待事物的角度亦是不同。
贺兰慎久经佛门熏染, 生性沉静坚定, 所见皆为众生;裴敏身处炼狱、手染鲜血, 背负沉重的过往,所求多为自己。
自茶楼散去, 两人都有意识地不再提及此事。回去途中见到羽林军用牛车草席在裹挟处理尸首, 她与贺兰慎也只是沉默无言。
五月夏至, 天气陡然炎热。如今天子形同傀儡,幽禁宫中,军政事务一应落在皇太后手中,加之各地反武起义者多发,净莲司上下缉捕查处之事繁杂,每日要往宫中跑好几趟, 其中辛苦前所未有。
这日顶着炎炎烈日入宫,本就体虚的裴敏脸色越发莹白,宛若冷玉。入殿拜谒时,她在飘动的明黄帷幔后隐隐瞧见一人。
那人身量瘦削,白面含笑, 左边眼睛上罩着一只醒目的黑色眼罩,宛若鬼魅般立在武后身后,正是永淳元年败于裴敏手下的来俊臣。
若非武后插手,他原本该死于大理寺狱中的。
见到裴敏进来,来俊臣脸上笑意不减,提线木偶般勾着唇,朝裴敏遥遥一拱手,而后悄声隐退。
“如今我身边暗流涌动,群狼环伺,天下人心中‘男子为尊’的思想根深蒂固,如此看来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