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叁十来人一起在小溪旁扎营歇息。
    男女分成两边。
    云裳不出意外地被排挤了。
    先是被分配在最差的位置，又是被指派去给所有人打水烧水，等回来时，就听见一群人围坐在火堆前放肆地说她坏话。
    有些师姐和宋梓晴一派本来不熟，但经过今天一天，和其他人的加油添醋，也开始对云裳有了成见。
    “想不到云师妹是这样的人。  ”
    “简直把我们女人的脸都丢尽了！”
    “可不是嘛，实力不行还爱装，去到哪儿都靠男人！”
    “她该不会以为出门历练也能靠男人就完事儿吧？区区筑基修为，恐怕到了四方城后，第一个死的就是她。”
    “……”
    “……”
    那一张张有持无恐的嘴脸，非但不担心被本人听见，甚至还巴不得看见她被羞辱后的反应。
    有这时间来恨她，把心思花在想勾搭的男人身上不好吗？云裳有些无奈，这样的心机真上不了台面。
    她早在马余意手里锻炼出一身铜皮铁骨。
    如今对这种级别的炮火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但戏还是要演的——
    她埋下了脑袋，瘦弱的背影看起来分外寥寂，也许是被外面的流言蜚语伤害到了，身子微微颤抖着，脚下不安地挪动，似乎不知道该走该留。
    那些人越说越过分。
    她忍不住后退，想要从这个地方逃离。
    但却撞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她抬眸，泛着雾气的水眸带着彷徨不安，映出一片柔颤的波光，像是突然想起他还在这里，立刻垂下了微微泛红的眼睛，语气有些难堪的嘤咛了声：“……师兄。”
    她一个人当然拿不了那么多桶水，就算能拿也不会拿，所以经过男生阵营时，理所当然地把欧皓然叫出来充当劳动力。
    正好赶上了这一幕，不枉她一整天下来怒刷女生们的仇恨值。
    好好看看吧……
    你喜欢的宋师姐……
    也不过如此呢～
    女孩受了委屈却又不知如何是好的可怜模样被欧皓然纳入眼底，心里泛起了一阵阵心疼，当他蹙眉看向不远处围坐成一圈的女生时，宋梓晴那张略带微笑的俏脸尤为扎眼。
    向来活泼善良的师姐为何会纵容其他人这么说小师妹呢？
    但脑海中还是会不时浮现出师姐平常的模样，他犹豫了一下，也许只是误会？
    要不然直接上去问清楚好了！
    欧皓然心里总是藏不下心事，宁愿把一切摊开来说，也比憋在心里强。
    他拍了拍云裳的肩膀，一脸正色：“师妹不要难过，我替你去说清楚！”
    云裳千算万算，没算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
    “……师兄，不要！”  她赶紧拽住了他的手臂。
    葱白般的细指顺着结实的手臂下滑，撬开他紧握的五指，将水桶抢了回来。
    抬起头对上欧皓然有些诧异的目光，她憋红了眼角，声音压得很低，显得分外局促：“不、不用麻烦师兄了，你先回去吧……我自己来就好……”
    那边正好传来了嬉笑声：
    “她去打个水怎么花那么长时间啊？”
    “瞧她那样，能干得成什么呀？”
    “该不会四肢退化，连路都不会走了吧？”
    “明日说不准啊……就要欧师弟背着走了呢～”
    “我我自己能行的，真的不用麻烦师兄……”  她像是被那些话语打击透了，小脑袋耸拉着，自顾自嫌弃起自己来，“云裳不该让师兄帮忙的……不然、不然师姐们就不会这么讨厌我了……都怪我……”
    越想越难过，一串剔透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她注意到后，倔强地用手抹了一下，企图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我没、没事的……师兄快走吧……”  女孩柔软的嗓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抽噎，“不想让……不想让师兄也讨厌我……呜呜呜……”
    这么压抑的小心翼翼的哭声，可怜到他连心都化了。
    这么可能走啊。
    青年心疼地替她擦眼泪，没了平时那股憨劲，哄起人来竟意外有种靠得住的感觉，“小师妹别哭，我不会讨厌你的，我们不是一早就说好了吗？我肯定会帮你的啊……没事的，不哭不哭……”
    “可你也不是自愿帮我的呀……呜呜……”  女孩难过极了，开始胡思乱想，“师兄是为了要补偿我，心里肯定不喜欢这样的……明、明天我不用你带着我了……我、我自己可以的……”
    少女秀眉紧蹙，泪珠挂在轻薄的睫毛上，微微颤动，那根根分明的细睫仿佛随时都承受不了这样的重量，摇摇欲坠，就像她整个人那样，浑身散发着引人狠狠欺负的软糯气息。
    和昨晚的师妹，好像又有点不一样呢。
    欧皓然有片刻失神，仿佛一瞬间回到那日在桃花树下，她被自己压在身下，止不住地在哭，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他曾不止一次幻想过，如果她睁开眼睛，会是怎么样的表情，那双润泽的桃花眸会否漾着情动的水意，专注地看着自己？她会否伸出藕臂搂着自己，无声地渴求更多疼爱？
    “我是自愿的。”  他俯下身与她平视，眼神温和且专注，“不是说好了吗？我帮你，而你会给我……我想要的东西。”
    他听见她的呼吸忽然停顿了，连同断断续续的啜泣都被卡在喉咙，眸中渐渐漫上疑惑、羞怯、无措等诸多复杂的情绪。
    他的呼吸逐渐变得滚烫，全都喷在了她细白的颈侧，化作那一抹抹升起的红晕。
    她的脑子都迷糊了，“啪嗒”一声，眼泪又流了下来，连自己都不知道在哭些什么，只能搅着手指彷徨无措地问：“那师兄……你想要你的报酬吗？”
    无知的一句话，彻底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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