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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冯蓁缓缓地松开冯华的手臂,慢吞吞地道:“外大母要将你嫁给三殿下?”
    冯华大吃一惊,她没想到自家幼妹聪慧如斯,不过一句话就猜到了。
    “我虽然不知道三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我知道嫁给任何一位皇子都不会让阿姐开心。”冯蓁急急地道,更何况三皇子萧论的白息就比萧谡就差那么一点儿,这种劲敌最后一般都没有好下场。
    冯华的眼圈止不住红了,她也知道一切都不是冯蓁的错,长公主只是在拿冯蓁拿捏她而已。若她不听话的话,那冯蓁将来的亲事只怕就有得磨了。
    “胡说什么呢,三殿下那样的天人之姿,若能嫁给他,我一辈子光是对着他的脸就无比欢喜了。”冯华强扯出一丝笑容道,可想笑得比哭还难看。
    “傻阿姐。”冯蓁拉起冯华的手,“外大母是不是拿我威胁你了?”
    冯华像见鬼一般地瞪着冯蓁。
    第36章 夜骑墙
    冯蓁偏了偏头, 叹息一声道:“阿姐, 这还用想么?你又不是那爱慕虚荣之人,这都收了蒋胖子的书了, 却突然开始念叨起三殿下来, 必然非你本意。而能让你改变主意的原因又能有几个?我是你心里最重要的人,是也不是?”
    冯华被冯蓁的一番话给说得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你个小丫头。”
    冯蓁重新抱住冯华的手臂道:“阿姐, 我不想你嫁给三皇子。如果我这辈子的幸福要拿你的痛苦来换, 那我宁愿现在就死掉。”
    “胡说什么呢?”冯华一把捂住冯蓁的嘴巴。
    “阿姐,你能保证这次听了外大母的话, 她将来就不再用我拿捏你么?你想过没有, 到那一天, 她说不定还会反过来用你来拿捏我。”冯蓁道。
    冯华愣愣地看着冯蓁, 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竟然好似看透了人心一般, 又想起在西京的那次, 如果不是年幼的冯蓁拿起了弓箭, 她们姐妹……
    冯华搂住冯蓁哭道:“对不起,幺幺, 阿姐, 阿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两个女孩儿就这么搂在一起哭,为她们的无助,也为她们的无力。
    冯蓁哭了一小会儿,就开始问,“阿姐, 既然蒋二胖都私下勾搭你了,那他会不会有什么法子啊?”
    “什么勾搭?”冯华还流着眼泪呢,手就掐在冯蓁的脸颊上了。
    冯蓁赶紧求饶地摇头,“阿姐,这事儿总该是男子想办法的。”
    冯华放下手,掏出手绢替冯蓁擦了擦眼泪,再给自己抹了抹,“玉书他,他阿爹并不肯得罪外大母。”
    “那,既然你与他两情相悦,要不先私奔?”冯蓁道,“阿姐,你先别掐我,你和他是定了亲的,如今就是出去暂避风头而已,等几位皇子都指了婚,你们再回来就是了呀。”
    冯华没好气地看着冯蓁,“若成了淫奔之人,我还不如死了呢。”那样的媳妇将来在蒋家还能抬头做人么?
    冯蓁也知道自己的主意有些馊,但是不馊的主意都太费脑子。
    “阿姐,就算你体谅蒋胖子……”冯蓁在冯华的怒目里吞了口口水,“就算你体谅蒋二哥,但这一次难道不是最好的试金石么?若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你去嫁三皇子,那我就会觉得他还不如三皇子呢。”
    冯华不语,显见也是认同了冯蓁的观点。
    “阿姐,你有法子通知蒋二哥吗?”冯蓁问,“我怕外大母要禁咱们的足了。”大人们每次处罚小辈最爱用的就是禁足这一套。
    冯华摸了摸冯蓁的头道:“你别操心了,我会想法子的。”
    冯蓁想着冯华既然能私下和蒋琮有“书本”来往,想来也是有法子的。不过冯华不肯说,她也就不好问。
    晚上两姐妹自然是没有一个人睡好了的。冯蓁不解的是,她本以为城阳长公主如今是看好五皇子萧谡的,怎么突然又蹦出了三皇子萧论来。这立场可太不坚定了,背后必然是发生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儿。
    至于萧谡,冯蓁也不明白他的所思所想,看唯一看得清楚的是,他既不想娶何敬,也不想娶自己阿姐,否则那日阿姐去他府上,他就该有所表示的。
    冯蓁当然也不会猖狂到以为这上京就何敬和冯华两个女君了。比如那王琪乃是丞相之女,身份样貌都不输给自己阿姐。所以冯蓁觉得,萧谡心里定然是另有人选,也不排除他心里有个白月光,要非卿不娶。
    冯蓁咬了咬嘴唇,虽然可能性很小,但为了冯华她总得去试试,哪怕被嘲笑,可她年纪小嘛。
    冯蓁胡乱地睡了一夜,早起就听冯华道:“今日我们去三殿下府上。”
    冯蓁连粥都顾不得喝了,抬起头道:“我们不是说好……”话没说完就接到了冯华使来的眼色,冯蓁只能继续埋头喝粥。
    马车驶过长椿街的银楼时,冯华说要买点儿首饰让车夫停了车。
    冯华在店中挑拣了一会儿,给冯蓁买了两支小小的金步摇,缀着叶片似的流苏,小女郎戴着端的是可爱。“阿姐,你怎的有银子啊?”冯蓁作为荷包里装的银子从不超过两钱的女君,看见冯华轻轻松松就拿出买金步摇的银子,自然惊奇。
    冯华被冯蓁给逗笑了,“阿母给咱们准备的嫁妆都在我这儿呢,等你及笄了,我就将它们交给你。”
    冯蓁想了想自己的四肢不勤、五谷不分,摇头笑道:“不要,阿姐替我管着就是了,不然我怕我还没嫁人就全花光了。”
    买过簪子后,冯华又顺道进了旁边的书铺,冯蓁才恍然大悟,这不是地下组织在接头么?
    二楼上蒋琮冒出个头来,也不知是他和冯华早约好了今日见面,还是昨儿冯华传出了信。
    “幺幺,你在这儿等等我。”冯华交代道。
    冯蓁点点头,却一把抓住冯华的手,低声道:“阿姐,说归说,你可千万别让他占你便宜,不然以后他反而会瞧不上你。”
    冯华脸红地拧了冯蓁一把,“你倒什么都懂。”
    上楼时,冯华虽然目带忧愁,但脸上还是有些欢喜的,可下楼时,脸却苍白得紧,眼圈红红的,紧紧地抿着嘴不说话。
    冯蓁悄声地问:“阿姐,他怎么说啊?”
    还能怎么说,蒋琮不敢违逆他父亲,也舍不得放弃冯华,竟然幼稚如冯蓁一般提出“私奔”二字。
    哪个女儿家会喜欢毫无担当的夫婿?然则蒋琮待她的情意却又无可挑剔,指天发誓地说,如果她另嫁他人,他便终生不娶。两人对着都掉了泪,却依旧束手无策。
    冯蓁张嘴想抱怨两句,却听冯华道:“玉书是孝顺之人,若非如此,我也看不上他。”
    冯蓁不得不压下心里的怒气,知道她阿姐的心里怕是真住下了那蒋胖子了。女人一旦爱上了那个人,哪怕是亲姐妹,冯蓁若是说蒋琮的坏话,只怕也要让冯华伤心。
    “你呀,小小年纪就别皱眉头了。”冯华替冯蓁揉了揉眉心,“指不定三殿下根本就瞧不上你阿姐呢?”
    这不过是自欺欺人之语,萧论若没有打算,初一那天就不会上演英雄救美的戏码了。果不其然,她们姐妹俩去三皇子府,三皇子不说多殷勤,却是处处礼敬,教冯蓁箭术也很用心,既不骂也不打。
    可惜冯蓁有心事,连羊毛都不爱薅。
    如此连着几日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冯蓁几乎晚晚都做噩梦,梦见有中侍拿着圣旨到公主府指婚,总是吓得她一身冷汗。
    四月底的晚风已经温柔粘人了,冯蓁睡不着起床看星星,见冯华的屋子还亮着灯,想必她也是愁得睡不着,最为局中人,冯华只会比她更焦虑。
    冯蓁咬了咬嘴唇,下定了决心。她穿戴好衣裳在园子里转了一圈,选了一处最僻静的地方,远离墙退到了三丈开外,然后开始卖力加速,双脚在墙上一蹬,双手再一撑,竟然就骑到了院墙上。
    这院墙好歹也有一丈高,冯蓁这般做时,也只是抱着尝试一下的心理而已,却没想到她身体的弹性会如此出人意料,身体轻盈欲飞。想也不用想,这身体素质的改善肯定和九转玄女功有关。
    冯蓁一个女孩儿,哪有用武的机会,所以以前压根儿就没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胜过常人许多了。
    夜色里,冯蓁轻轻松松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跳下了墙,走到巷口辨了辨东西南北,这才往皇城的方向去。
    皇子府都坐落在皇城西边儿,大致的方向冯蓁是知道的,只是以前都是坐马车,这次靠步行才发现还挺远的。路上还得躲着行人,否则哪怕没有歹心,见着个衣着华贵的小女孩儿独自在夜里走,恐怕也会起歹念。
    冯蓁走到萧谡府上已经是气喘吁吁,额发都汗湿了,她这身体还是太胖。最近的九转玄女功她都只敢练吐纳,而不敢去桃花溪里练武,就怕把羊毛给耗光了,不能给小树苗浇水。
    冯蓁站在朱红色的大门前,有些迟疑地没敢去扣响铜环,偏头想了想还是绕到了后院的巷子里,打算故技重施——翻墙。她这是怕被人看到她深夜上门,若是叫长公主知道了,那可真是不得了。
    不过冯蓁还是天真了一些,以为萧谡府上的侍卫跟长公主府差不多,她在墙外站了会儿,听到没动静就跳上了墙头,谁知刚上去就听见里面的人喊道:“谁?”
    话音还没落呢,一支羽箭就擦着她的头皮飞了过去,要不是她躲得快,小命就交代在这儿了。
    不过倏忽间,“唰唰”地已经又五、六支箭矢飞过来,冯蓁哪儿躲得过,只能狼狈地摔到了墙边的花圃里,屁股摔得生疼。
    “何方贼子……”追过来的铁甲侍卫大喝了一声,不过话没吼完就险险地停住了,因为看到墙上摔下来的哪里是什么贼子,竟然是个粉妆玉琢的女君,而且正在哭鼻子,泪珠子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尽管如此,铁甲侍卫也没多少怜香惜玉之心,手中寒刀毫不客气地架到了冯蓁的脖子上。
    “别杀我,我是城阳长公主的孙女儿。”冯蓁“花容失色”地往后缩了缩,生怕被刀割了脖子,怯生生地道:“不信你去找杭总管。”
    杭长生来得很快,倒不是因为抓到个贼子,而是因为贼子自称是长公主的孙女儿。他将信将疑地来走了一趟,没曾想还真是冯蓁,脸色一变,赶紧上前将被绑得跟个肉粽子似的冯蓁解开,对着旁边的铁甲侍卫骂道:“混账东西,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对蓁女君如此无礼的?”
    第37章 虎与鼠
    冯蓁当然知道杭长生是骂给自己看的, 不过她并没有要找刚才射她的人算账的打算,只希望能快刀斩乱麻, “杭总管,我想见表哥。”
    杭总管一听, 眉头就皱了起来,“女君, 殿下他今儿没回来。”杭长生见过冯蓁不少次, 知道这位小女君找萧谡没什么大事儿, 就是成日无聊。而他家殿下哪有功夫哄孩子?这也不知是为什么,三更半夜地来爬墙,当真是该受一顿教训了。
    “你少哄我,我知道他在府上。”冯蓁眼泪汪汪地道, “杭总管,我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找表哥,你去帮我通传一声行吗?”
    杭长生虽然不知道冯蓁为何能确定他家殿下就在府上,可也没打算退让。萧谡都已经睡下了,这会儿要是去叫起来,他们做下人的可不好过。
    “杭总管,求你了。”冯蓁双手合十地看着杭长生。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祈求。
    杭长生其实也不是怜香惜玉的人, 但对着个小女孩着实也摆不出架子来, 只叹息一声道:“女君,殿下已经睡下啦,你这会儿来咱们府上若叫人知道了多不好?何况咱们府上女君向来是想来就来的, 不如明儿白日……”
    冯蓁跺跺脚,“明儿就晚啦,你不去叫,我就要跟外大母说你们这些坏人拿箭射我。”冯蓁这是先礼后兵,一哭二闹三上吊可是女君的专利。
    不过萧谡府上是有点儿理亏,虽然是冯蓁夜闯皇子府在先,可用箭射她总是不对,杭长生也有点儿后怕,万一真把人给射中了,那他们谁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于是……
    萧谡寒着一张脸坐在冯蓁对面,嘴角天生的那一点上弯的弧度也抿得笔直笔直的了,“长生,送蓁女君回去,顺便把今夜之事原原本本告诉长公主。”
    冯蓁吸了吸鼻子,闻到一点儿香粉味,“表哥这么生气,是因为刚从姬妾房中过来?”
    “长生。”萧谡都懒得回答冯蓁的话。
    冯蓁收起嬉皮笑脸正色道:“殿下,我找你是真的有要紧事,你能不能让杭总管先出去?”冯蓁正经起来,连表哥也不喊了。
    “女君年纪也不小了,夤夜至此,已是不妥,若再孤男寡女共处……”说到这儿,萧谡不由瞥了冯蓁一眼,疑惑渐起,也不怪他会怀疑冯蓁。这毕竟是个敢出“扒男子裤子”主意的女君。
    冯蓁心知萧谡误会了,赶紧道:“不出去就不出去。我半夜来是因为除了三皇子府,外大母不许我和阿姐再去任何地方。”
    萧谡不语,在等着冯蓁的下一句。
    冯蓁站起身道:“殿下,我是想请殿下帮我,不让我阿姐嫁给三皇子。”
    “怎么不叫孤表哥了?”萧谡答非所问地道。
    “因为,我找你谈的是正事儿。”胖嘟嘟的小女君努力地摆出一副大人派头,还有些模仿长公主那胸有成竹的气势。
    萧谡看了杭长生一眼,后者便悄无声息地出了花厅,并掩上了门。
    “你怎么会觉得孤能帮你?”萧谡道。
    冯蓁老老实实地道:“我也是病急乱投医,就想着试一试。”
    萧谡笑着摇了摇头,“且不说孤能不能,可孤为何要帮你呢?”
    “我知道殿下不欲娶敬姐姐,也不欲娶我阿姐。可我想殿下肯定也不希望三皇子娶了我阿姐,是也不是?”这就是冯蓁的底气。
    萧谡又笑了笑,“如你所说,孤若是阻止了三哥娶你阿姐,那他难道不会去娶敬女君?”
    冯蓁愣了愣,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她倒是没想到这茬。“那你可以两家都阻止啊。”这话冯蓁说得自己也很心虚,她才不管三皇子娶不娶何敬呢,只要不娶她阿姐就成。
    “孤叫人送你回去。”萧谡作势就要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