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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他又唤来刘澍恩,冲那仆从道,“你且随刘参军往山中去,请内史回来。”
说罢,他冲周遭数位首领拱手道:“内史夫人临产,我且先去寻医家,此地暂交托诸位。”
那几位首领连日来早已见识了这位来自北方的年轻使君踏实稳重,可堪依赖的行事做派,又听是内史夫人临产,自不会阻拦,纷纷道:“使君在此多日,已为我等做了许多事,眼下且去,此处有我等在,不会出事。”
郗翰之见状,不敢逗留,忙引人上马,往灾民与医家聚集处奔去。
因灾民有数千之众,除这一处城门外,尚有三四处,也搭了屋棚,留了医家在。
他带了五人,分作三路,往各处屋棚去,一路呼唤,约莫三刻后,便将人寻到,马不停蹄往城中赶去。
☆、脱险
虽是后半夜, 内史府中却灯火通明。
近来因常有细雨,屋外土地始终湿冷着。若是往日, 戚娘定不会允阿绮在外久留。
然今日, 她却裹了厚厚的氅衣, 心神不宁地立在庭中, 焦急望着寝房处。
此刻那间屋子早已变做了产房, 崔萱被仆妇们搀扶着进去已有一两个时辰, 尚不知情况如何。
戚娘一面命人进去问, 一面去搬了榻来,搁在廊下,道:“女郎先坐一坐,女子生产,一向费时颇多的。”
阿绮心中担忧,坐在榻上拢了拢氅衣, 面颊因疲倦与紧张有些苍白, 映在月色下, 愈显憔悴。
进去问情况的婢子出来道:“大约还有半个时辰便可生了,可接生的柳娘说, 夫人近来本就总是乏力,方才又浑身惊悸, 此刻已经脱力了, 一会儿只怕生起来艰难,目下正给按揉手脚,灌了两口参汤下去, 得快些寻医家来,替夫人施针才好!”
阿绮闻言,心中一急,忙起身来,亲自到外头去问:“胡医家可来了?已去寻了这样久了,怎还未见人?”
留在府门外等消息的仆从连连拱手道:“先前回来报过一趟,说是全城的医家都到城外去替受灾的僚人们看诊了,胡医家此刻并不在城里,眼下已往城外去寻了,其中来去便费时颇多,城外灾民又数以千计,还有许多官兵杂役在,只怕——还需等一等……”
阿绮心知夜半寻人,着实不易,可已急得有些慌了手脚,在外头徘徊片刻,只得又咬着牙回庭中守着。
眼见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天已微微亮了,隐隐还能闻得阵阵鸡鸣。
可院外仍不见医家的影子,产房之中,更是忽然一阵惊呼。
“夫人——夫人,莫晕,正是该使力的时候,千万莫松懈呀!”
紧接着,便是一阵嘈杂混乱,其中奔出个形容狼狈的仆妇来,惊呼道:“夫人晕厥了!”
话音方落,阿绮只觉双腿一软,身形微晃了晃便要跌倒,幸身边有戚娘与翠微守着,一左一右伸出手去才将她勉强架住。
她浑身无力,挣扎着问:“医家呢?怎还未来?”
院中仆婢们个个面露忧色,却无人能答她的话。
她心口一点点往下沉。
恰此时,外头忽有匆匆脚步声行进,有人高呼:“胡——胡医家来了!”
阿绮微微一怔,忙往循声望去。
微弱的晨光照入院中,院门外,原本黑洞洞的一片也渐渐亮堂起来,此刻正有数人赫然行来,为首者,便是郗翰之。
只见他双眉紧蹙,满面肃然,步履飞快,身上仍是临去前的甲衣与皮靴,却已染了许多脏污尘土,教人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他一眼便瞧见了立在庭中摇摇欲坠的阿绮,大步上前,立到她身边,伸手搂着她,柔声道:“阿绮别怕,我在此。”
阿绮此刻正浑浑噩噩,顾不得旁的,浑身战栗,任他搂着,怔怔望着胡医家被人匆匆引入产房中,口中喃喃地唤着“阿姊”,再说不出别的话。
不知过了多久,屋中婢子奔出,道:“医家施过针,夫人醒了,这就要生了,快多弄些提神的羹汤来!”
庭中又是一阵忙乱,阿绮闻言,这才稍松了半口气,憋在心底的恐慌渐渐释放。
她忍着浑身的战栗,眼眶骤然红了,盈了满眶的泪,顺着面颊悄然落下,映着朦胧的日光,仿佛才受了风雨的娇花。
郗翰之仍是搂着她,见状心口微颤。
在他有限的梦境里,她从来都是温柔娴静的,哪怕那日他纳妾,哪怕后来见她自高塔跃下,也始终秉持着一贯的风华气度。
甚至是那日知晓了崔大司马当年的死因,她也未曾这般在众人面前落泪。
如今这般哭作泪人,可见已是忧惧交加,惶恐不已。
他一时说不清心中到底是何滋味,只怕自己这个夫君,从此也难在她心中这般重要。
他伸出手去,轻抚过她面颊,拭去泪痕,安慰道:“有医家在,她不会有事,莫怕。”
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