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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我们不约
作者:笔墨清秋
大雪进京
庆元十三年,隆冬。大梁京都,格外湿冷,寒风凛冽,鹅毛般的大雪一场连着一场,仿佛没有停歇。京郊的路上,已积了半人高的厚雪,出入十分不便。
孟子淑此时正坐在马车中的软塌上,去往京都的路上。道路湿滑,坑坑洼洼,马车颠簸异常,她的唇色全无,仅凭着一口气吊着,咬牙坚持。看着马车壁上凝结起的一层冰花,呼气之间,满是浓厚的雾气,觉得京都的天着实冷极了。
微微掀起帘幔,入目满是苍茫白色,天气太冷,路上竟也只有她们这两匹马车缓速前行着。子淑心中有些许担忧,但所幸,再看稍远处,已可以看到巍峨城门的一角,不由得又放下心来,思绪逐渐飘远。
说起来,她是去京城投靠姨母的。她的姨母,正是那永定侯府二房的大夫人,左路都督怀远将军谢毅的结发妻子,也是她母亲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同是裴家的女儿,但是两人的际遇却是大不相同。
她的姨母出嫁时,正是裴府鼎盛之际,帝师裴阁老尚在,嫡亲长孙女出嫁,当年的盛况,她的母亲虽年少,却也是印象深刻,仿如昨日,历历在目,时常与子淑说起。那时候,没有人会想到,几年后,一切都将覆灭。这个庞大的家族,如一艘千疮百孔,破旧不堪的大船,顷刻间被海浪吞噬。
她的母亲,是从小娇宠着长大的,又正好是待嫁的年华,未婚夫公然悔婚,整个京城避之唯恐不及。曾今的帝都双姝,光芒不在,母亲受不了这双重打击,恨不能就此了结性命。
是她的父亲,于火光中,站了出来,冒着功名断送,仕途不再的境地,坚定地求娶母亲。父亲是阁老众多弟子中的一个,也是年轻一辈中,最为杰出的一个,深爱母亲。在那之前,苦于地位悬殊,寒门子弟,思慕而不可得。好在,终于让他等来这个毕生的机会。婚后二人,琴瑟和鸣,尽管父亲遭到贬斥,尽管母亲只生了子淑一个女儿,也不曾有过任何的埋怨与不甘。
只是,终究造化弄人,许是青州地远,并不养人,许是情深不寿。多少记忆,多少故事,终究埋葬在了青州,每每想起母亲的际遇和临终时的挂念,都让子淑觉得沉痛万分。
京城,这个遥远而又繁华的地方,究竟有什么在等着她,她该怎么做,才能让姨母喜欢她,多少个夜,辗转反侧,无法入眠。而如今,京城就在眼前了,近乡情更怯,她一个表姑娘,又该如何自处?
“小姐,小姐,怎么哭了,仔细外头风大,把帘子放下吧,前头车夫说再赶小半个时辰的路,便能入城了。”说话间,子淑的贴身婢女碧芜,俯过身来,拿焐在心口的帕子,将子淑脸上的泪水一一擦干。
子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放下车窗帘,车内又恢复了昏暗的光线。碧芜年方15,比子淑长了1岁,柳眉杏眼,性格聪慧伶俐,二人一同长大,情同姐妹。
就这样紧赶慢赶地行了一会路,突然间只听得一阵巨响,车厢剧烈晃动,竟是一头栽到了一个深坑之中。
子淑和婢女碧芜皆是一阵后怕,勉强平定下来,忙问车夫,情况如何?车夫道了声坐稳后,连试了好几次,马儿始终无法将车子从泥坑中拖出来。遂一脸为难地说: “今日大雪,路面湿滑,又有积雪,看不清路,车子陷在了深坑中。恐连累小姐,需得下得马车来,减轻重量,方可让马儿再试试。”
“这可如何行得?外头的风雪那么大,莫说下马车,便是吹得一丝风,小姐的身体都不定能受得起。不若先让奴婢下马,让车夫再试试吧。”绿芜担忧地说道。
“周嬷嬷想必此刻也早已经到了侯府,我们久行未至,定会加快派人出来迎我们,我们不妨先暂且等一等吧。”子淑斟酌了一下后,下了决定。也并非是她不肯下车,只是方才看了积雪,有半人高,即便车上的人都下了马车,也得有孔武有力之人,在后头使劲,方可出来。她和绿芜均是弱女子,在风雪中站立尚属勉强,又如何能使得上气力。
“是,还是小姐想的周全,周嬷嬷也是担心着雪天路滑,我们的马车怕经受不住这大风大雪的,这才让车夫先行一步,好去到侯府报个信,找个好一些的马车折返来接我们。”绿芜点头应道,招呼了车夫,且等一等。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渐听到有马车缓缓驶来的声响,马车的前后似挂了青铜铃,声音清脆异常,合着风雪,破空而来。子淑依稀记得,本朝曾有规定,只有亲王和皇室车马,才可配青铜风铃,这声音从后头传来,不知是哪家大人物。
来人是沐王妃和她的大儿子,世子萧焱。老王妃的身子大有好转,今日又是十五,依照惯例,他们是去郊外的法华寺还愿的。因大雪,耽搁了一会,才在这个时辰堪堪行到此处。
看到前头停了一辆马车,马车的齿轮深深地陷入了泥坑中,周遭并无其他车马,且又是女眷的车辆打扮,故停了下来,差遣小厮过来问话。
“今日雪大,恕小人眼拙,不知阁下是哪个府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