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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的人身上,而不是戴宗山那种难雕的朽木。他哪怕靠近自己,自己都觉得有压迫感,不舒服。
当时丁一在教学生们画素描,教得很认真,既有艺术家的清新气质,还有责作心。特别是他通过窗户看向自己,那种如向日葵绽放的笑容,安娜能感觉自己是心醉的。
若自己真要忘记宗平,忘记他带给自己的痛苦,能接盘的,能让自己相对舒适的,也就是这个男人了。他不富有,仅是普通大学老师,但他有自己需要的干净、热情,和一起谈恋爱过日子的勇气。
下课后,丁一微笑着走到她面前。
“吃午饭了吗?”
“没有。”
“我给你做啊。”
就是这么暖心。
那顿饭后,丁一带她看了校内美术展。
他们在墙上“一篮子苹果”油画前,共同站住了。
安娜想起他的水果论,突然有所指地说:“我也是一只苹果。”
丁一说过,他是一只苹果,结果被喜欢桔子或香蕉味的前女友劈腿了。
“也许你是香蕉,你自己不知道呢?”
“我是苹果。”安娜坚决地说,“这辈子我的口胃和本性都不会改变了,我是苹果,只会喜欢苹果的味道。”然后看着墙上的苹果出神。
丁讲师扭头看着她微笑,五官如窗外的阳光,明亮,灿然,没一丝杂质。
当晚,他打开一卷画册,一页页翻给安娜看。安娜很惊奇,上面全是自己,站着的,好奇看向天空的,眺望江面的,还有在他床上睡意正浓的…画得真美。
“画我这么多,意味着什么?”她似开玩笑。
“其实没什么,大概就是一只苹果对另一只苹果的一种同类本能反应吧,不自觉就画了。”
“我走进你心里了吗?”她看着他。
他眨了下皓若星辰般的眼睛,郑重点点头。
安娜瞬间心花怒放,一腔阴郁被一抹阳光照亮了——戴宗平,戴宗山,你们兄弟可以去见鬼了!
她突然有了新生活的想法,和眼前这个男人。
丁一是北平郊区人,当时爷爷病重,家里人发来了电报,他正犹豫要不要请假回家探望。
安娜就怂恿他,回!她陪他去,她说不想在上海待了,想换一下生活环境,这里的生活让她窒息。也许北平不错,万一能在那里开个服装店,这一辈子就不回来了,也不用再与家里人交集了。
丁一说:“你这是私奔。”
“你若不反对,昨们私奔好不好?你能在美专当讲师,北平的大学也能找到讲师的位置吧。”
对年轻的丁一来说,爱情来的太快,如梅雨。他竟然答应了。
安娜不知道他是不是基于爱情,自己不是,自己只是对他有好感,并没爱上他,打算以后岁月中慢慢爱上他的。
因为放了戴宗山的鸽子,他不会轻易放弃的。安娜在偶尔回家拿些衣服时,还看到有陌生人守在自家大门口,吓得她转头就回来了。
那几天,戴宗山的确一直在找安娜,派人蹲守她家门口,无果;甚至都找到美专学校去了,当时丁一已请假与安娜离开了。
两人都知道戴宗山不好对付,丁一甚至提议不要坐火车,改乘飞机,他有个朋友在邮政系统,他们可以坐邮政飞机飞北平。
但这次私自出走竟酿成了大祸,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安娜一定不会去找丁一,更不会怂恿他与自己一起离开上海。她不想让自己从此背负一条人命。丁一才二十四岁,还有大好的青春和余生可过。唯一让她不那么罪孽深重的是,是他提议坐飞机。至今她历历在目的是他拉着自己飞奔到机场,意气风发的样子。
这就是整个事情的经过。
现在,从济南回来后,安娜就一直活在内疚中,郁郁寡欢,觉得欠了别人。
还是父亲安德安慰了她,告诉她,丁一的后事妥善解决了,戴宗山花了一大笔钱平息了此事。丁一本就出生在一个勾心斗角、有几房姨太太的复杂的小地主家庭,他又是不怎么受宠的二姨太的次子。丁家不缺儿子,现在也有了大笔钱,他们自会把嘴巴缝起来,不会向无孔不入的媒体透露一句话。
当时安娜面前的桌上正摊着当天的《申报》,上面几乎天天报道一些明星绯文和政商大佬的花边,包括戴宗山与一些名媛交际花的八卦。这几天又连续集中报道了邮政系统的飞机失事,邮政的损失,信件的丢失,随机人员的安危等,事无巨细都狠扒了一遍。奇怪的是,却没有安娜和丁一的一丁点儿的信息,就像他们不是随机人员,从没登过那架飞机。否则,以陆宗山的显赫身份,上海申大银行老板的小姨子与小白脸私奔,定会在街头巷尾传得沸沸扬扬。
安娜特意扫遍整版,竟在背面角落看到有关安伊的香艳八卦,说的有鼻子有眼,说她生前曾与一个白相人私混过,被骗了,戴老板帽子绿了,勃然大怒,马上也与沪上名交际花牵手...夫妻关系名存实亡,各玩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