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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副一听这话, 知道惹不起,也没法讲理,便点点头离开了。
林伯赶紧把安娜的箱子往船上搬。安娜在踏上船梯时, 回头看那个男人。
戴宗山在低头看小虎子, 狠狠地摸了一把他的头, “好好照顾你...小姨,别磕着碰着。”
孩子乖巧地点点头。
他直起身, 迎着安娜的目光。
两人在若无其事中竟冷淡许久了, 忽然间有点不好意思般。
“你什么时候离开?”安娜轻轻问。
他突然对她笑了一下,展示自己一身突兀的德国军服,“好看吧?”
安娜点点头。
戴宗山很满意,把他钟爱的长/枪扛在肩上,身形显得即挺拔又高大,手指指向他身后的城市, 坦然一笑,“你, 还有这个城市的很多人一直在误解我, 痛斥我是个铜臭商人, 唯利是图, 不择手段, 不太值得和我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这些天我一直在反思, 都做了半辈子流氓坏人了,我还有必要爬上这些装满妇儒和老人的船到处逃亡吗?我好歹是个男人,要去哪里躲起来呢?安娜, 也许我不是你认为的好人,我没法纯粹,但我的家在那里,我的不义之财、工厂、商铺等都在这里,我被人诟病的人生也在这里,我就不走了。守着家,守着这里的罪恶,守着这一切,也许能等到你回来。”
他很少这么用不正经的语气与她说话,也很少用这种语言贬低他自己。但现在这个分别时刻,他用诙谐的语调,几乎说明白了两人之间的症结:她从内心看不上他的人品,即使他有钱,依然在她心里充满缺陷。这一切他心知肚明,甚至对此抱歉。
安娜突然有点脸发烧,即使他说的都是实情,她也尴尬,毕竟受人恩惠太多,自己也没什么资格清高。她只能轻轻嗔怪他,“不要说乱说了,你不是说这里要马上打仗了吗,上海要成为火海——”
他抹了一下嘴,“所以,上海才需要男人,需要我这种爱财的男人守着,家在人在,城亡人亡。”他笑嘻嘻地走过来几步,揽了她的肩,看看大船,看看天,突然低头狠狠吻了她,小声:“如果我没了,找个人再嫁,好好过日子,好好替我活着。”
安娜突然愣了,瞬间泪奔,握住他的手。
戴宗山都转过身去了,又转回来,看着她的柔白的手指握在自己大手上,真是温暖的瞬间。
他很欣慰地看完整个过程。
安娜上前抱了他一下,“小心点,要照顾好自己,好好活着。”
“没事,我不一定会死。”他轻声说。
安娜心里一热,望着他,“你一定不能死,答应我,要活着,等我回来。”然后咬了咬牙,“答应给你生个孩子,还没完成呢。”
“好。”他笑得很开心,嘱咐她,“到重庆,有宗平安排一切。后面的事你听他的。”
这时船上水手在催促:“太太,请马上上船,要开船了!”
邮轮载着超载的客人,缓缓驶出上海,沿着长江逆流而上,太多人相信这一趟会远离战火,下次回来,不知自己安身立命的城市会成为什么样子。
安娜在甲板上回头,看着戴宗山又在点雪茄,他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与那个焦躁暗藏火光的城市融在一起。
这场离开,即让人担心,又揪心。太多人呆在甲板上茫然,发呆,有人已开始无声哭泣。
安娜即疲惫又沉重,邮轮一动起来,就有些晕。她早早回到了腾给自己的一等舱。邮轮上的一等舱算船上最奢华的房间了,一般大开间里,有床,有客厅,有窗户,能坐在房间里看风景。
安娜给小虎子准备了些吃的,就上床歇息了。她没心情看风景,更没心情叹悲秋,这几天给折腾得太乏了。
一直到第二日,头还晕。果然这个孩子成了照顾她的人,五六岁,看到小姨一直躺着,还知道给她倒杯水喝。小孩子毕竟活泼,房子里关不住,他就经常扒着窗户向外看,看长江浩渺的水波,看岸边的青山和绿树。他还唠叨给小姨说,有几个小船过来了,有人上了邮轮。
安娜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觉得自己生病了。
大约躺了两三天,有天早上,一道阳光照进来。她突然意识到是个好日子,不能这样躺着,要带着孩子出去走走,否则孩子也会闷出病来。
她带着小虎子去了餐厅吃饭,满足了他到处看看的好奇。在回来时,经过下面的二等舱,突然走廊里闪出一个火红身影,定定看着她。
安娜也吃惊,定睛一瞧,脸熟,竟是江云柚。
怎么这么巧?
“安娜,戴太太。”江小姐走过来,“我正说去楼上找你。”
“你怎么也在这邮轮上?你不是......”你不是登了上个邮轮了吗?
“我本来在上个邮轮上,老板突然传来话,说你在下一个邮轮上。我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上来的。今早上刚上来,还没来及吃早饭呢。一起吧。”
安娜很惊奇,正说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