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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窗轻推,陈大公子立于窗扉。墨玉冠束发,白玉带束腰,一身大红窄袖袍,仿佛天地间只着一点颜色。
底下看的人多了,吵嚷了些,皱眉亦是宜喜宜嗔。明明站得不甚高,却有高处不胜寒之意。不敢高声语,恐叫谪仙人随风去。
陈霁望见了方无应一行人,朝马上的方无应展颜一笑,霁月难逢,彩云易散。
“不是让哥哥在府上等着吗,这样多人,一会哥哥又该恼了。”陈寻雁低笑着收回团扇。
路惊鸿心中大公子芙蓉泣露香兰笑的风姿与眼前的陈霁重合起来,美得宝光璀璨。
陈寻雁由捡枝扶着下了马车,向路惊鸿福一福身道:“数月来得路大人颇多照顾,如今就此别过。咱们也算结了缘,往后还望路大人多走动走动。”
路惊鸿喉中干涩,预想中的别离竟来得这样快,他点点头。
陈霁走近,没骨头地倚着方无应的肩,却是在看路惊鸿。
他真的是破局之人吗?
两路人就此别过。
三人登上陈霁的马车,方无应盘膝而坐,脊梁笔直。陈寻雁找了个樱桃红锦布引枕,斜斜靠着。陈霁手肘撑着黄花梨漆木小圆桌,望着两人笑得两眼灿烂。
陈寻雁被笑得莫名其妙,自己才走三个月呀,就算是无应哥哥,上年七月不也见过吗,怎么哥哥这样子像生死相隔,阴阳重逢似的。
丢掉脑子中不吉利的想法,陈寻雁自抽屉中捡出一块藕粉桂花糕来,“还是哥哥的马车舒服。这一个月可把我给摇散架了。”
陈霁伸手轻拧了拧她的脸,“没个吃相。”
“哥哥自个儿坐直了再教训我吧。”陈寻雁吃完一块糕点,用湖蓝冰丝手帕擦着手指。
陈霁笑得歪倒在方无应怀里,“方无应,好好管管你徒儿。”
方无应一脸无奈。从袖中摸出来一个草编的兔子,递给陈霁,“鼓叶城秋天最后的草编的,没什么好给你的,做个念想吧。”
陈霁蓦地坐直了。
这草兔子与他前月梦中的一模一样!梦中也如现今一般,方无应送了他草兔子,他搁在书桌上日日看着。后来草兔子破了、染了血、小小秋草承载不起中间许多厚重,被他收进了匣中,不见天日。
方无应见陈霁脸色变了,神色也暗了下来,“你若不喜欢,丢了便是。”说着就要作势往马车外扔去。
陈霁忙伸手拦了,“我如何不喜欢!”情急之间手指在窗扉划过,指尖一抹红痕。
方无应忙捉住了陈霁的手,“可有伤着?丢了便丢了,怎么这样冒失。”
陈霁茫茫然地摇头,手中紧握着草兔子的系带,是方无应常用的石青绦子。细链子缠着手,细细地啃进他心里。
梦里方无应出征、两人决裂前看他的最后一眼,红如泣血,陈霁心神如雨打纸伞般的震颤。他十指交叉紧握,莹莹如玉的十指迅速淤红,心中似有刀光剑影拼杀。
他怎么能同他此生不复相见!他怎么能!
果真是前世今生吗?方无应关切的眼朦朦胧胧,陈霁拼得牙根酸了都捉不住,原是他双眼泪湿了。
陈寻雁与方无应担忧地看着陈霁情绪大起大落,他只用手捂了眼睛,闷闷道:“乍见了你们,本该欢喜,倒是我败了兴致,引出些伤心事来。”
两人再三追问,他却不肯说了。只握着那草兔子,眉目低垂。
第九章
回京城已月余。这日陈寻雁正躺在庭院里的竹榻上看书,身边几个小侍女用水仙花汁染着指甲,互相之间嘀嘀咕咕,比谁颜色染得匀,一片静谧。
一个小丫头进来了,在垂花门处向着采叶道:“姐姐,宫里来帖子了,邀姑娘去清明宴呢。”
采叶正待通报,举着书本的陈寻雁懒懒发话了:“可知道今年是哪位主办?”
小丫头福一福身,伶俐道:“听传话的公公说,是六公主。”
陈寻雁哀叹着把书盖到了脸上。
这位六公主,万岁爷的掌上明珠,太子殿下的嫡亲妹子。只一点,性子太骄纵了些。
陈寻雁在京城一向谁也不服,只有这六公主老是捉弄她。时间长了,她回过味儿来,六公主这是看上了哥哥陈霁。
小姑娘不敢在陈霁面前卖弄,只好痴缠陈寻雁。陈寻雁既不敢得罪了万岁的爱女,又不愿给哥哥惹麻烦,十回里倒有八回躲着小公主。
陈寻雁把书丢开,下巴搁在竹榻的扶手上,手剔着半旧烟红引枕上的丝线,闷闷地冲着捡枝道:“就说我病了,可行?”
采叶苦笑道:“姑娘上年的冬宴就给推了,这回京第一场宴会,且又是六公主下的帖子,不去怕是不大妥当。”
她翻过身去用竹绿湖纺手帕遮住了眼,心里也知道推不掉。
清明宴这日,陈寻雁穿了竹根青窄袖长衫,斜斜插两支碧色珠钗,混在一众贵女才俊里进了宫门,毫不出挑。
跟着引路的小宫女小太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