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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听。”见她闷闷不乐,麝烟指了指隔壁。
容胭竖起耳朵,隔壁咿咿呀呀的,若有似无的吴侬软语被院墙阻隔听得并不真切。
隔壁住着的是一位南京来的年轻夫人,平时几乎看不到她丈夫,进出的也只有丫鬟婆子。她的院子跟烟霞苑只有一墙之隔,夜深人静地时候,容胭会听到她弹着弦子唱江南小调,今天不知何故,白天就唱开了。
容胭灵光一闪,叫麝烟抱来她的琴,又让小丫鬟雀儿到父亲书房外面候着,一有动静就回来禀报。
她先弹的是《阳关三叠》,来来回回弹了五次,雀儿回来了。小丫鬟人如其名,机灵又会说话,一张嘴就把容胭逗笑了。
“小姐,婢子一直蹲在二老爷窗户底下替您数着数呢,您弹到第五遍的时候,何大人起身要告辞,但被二老爷一把扯住袖子,又重新坐了回去。”
容胭让麝烟抓了把五香瓜子给她,忍住笑道:“你做得很好,继续去替我守着,完事后重重有赏。”
雀儿兴冲冲地去了,容胭换了一首曲子,这一次她弹的是《鸥鹭忘机》。来来回回又弹了五次,雀儿回来了。她心中一喜,正要打赏,一道高大的身影走过来挡住了她面前的阳光。
雀儿喜滋滋的声音从男子身后传来:“小姐,二老爷说您弹得好,都不用他亲自送客了,让婢子领何大人过来跟您道别。”
容胭闭了闭眼,硬着头皮站起身,正待开口,忽听隔壁人家弦声乍起,一副清清亮亮的嗓子唱了起来:
“娇滴滴玉人儿,我十分在意,恨不得一碗水吞你在肚里。日日想,日日捱,终须不济。大着胆,上前亲个嘴,谢天谢地,他也不推辞。早知你不推辞也,何待今日方如此。”
何致年听得一愣,眸色倏尔加深,上前一步,将容胭堵在座位上,二人之间只剩半臂距离,他朝她低下头,慢慢靠近。
容胭急死了,伸手往前一挡,不小心碰到他的胸膛,那里的灼热令她慌不成调:“你、你别胡来啊,我的丫鬟都看着呢。”
又是一阵轻笑,挑逗着她脆弱的神经: “容四小姐的意思是,没有丫鬟看着我就可以胡来了?”
容胭的俏脸涨得通红,眼眶也跟着红了:“何致年,你太过分了。”
“到底是我过分还是你过分?”何致年的气息近在咫尺,一桩桩数着她做的事,声音温和不失威严,“唐突我的是你,嫌弃我的是你,撵我走的还是你。”
“你、你凭什么这么说?”容胭心虚地垂死挣扎。
“大庭广众之下喊我白石郎,我吃过的菜你不动筷子,我喝杯茶你弹着琴又是催促又是警告,这些事你敢说不是你做的?”
容胭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曲子一开始是弹给父亲听的,目的是提醒他该送客了。雀儿回来禀报以后,她才知道何致年懂琴,于是坏心眼地弹了第二首。
一般人都道《鸥鹭忘机》曲意隽永,指法细腻,是一首颇为精致的抒情小品,说它表现了“海日朝晖,沧江西照,群鸟众和,翱翔自得”的意境,但其实它是有典故的。
这首古曲是宋人根据《列子》中的一个寓言故事所作。故事说海翁因为没有伤害鸥鸟的机心,所以得到了它们的亲近;自从他有心捕捉它们后,便被它们疏远了。
44.云涌
秋高气爽, 云淡风轻。
八月的古城,处处弥漫着桂花香,何致年立在书桌前挥毫,窗外一簇簇白菊开得正旺。
他最近很是清闲, 践完三月执教之约, 无需再去私塾上课,便终日窝在家里写写画画。
何喜觉得这样再好不过,自家公子年纪轻轻,操心的事却不少,早就该好好歇一歇了。
这日, 趁着得空, 他搬了小杌子坐在书房门口的台阶上,一边择菜一边与何致年闲话家常。
“公子, 你说奇怪不奇怪, 最近早市的鱼越来越少了,今天我一连跑了几家都没买着,后来问了相熟的摊贩,说是渔船都被人包了。他还告诉我,不仅渔船, 只要是能下水的船,大到商船,小到扁舟都被.操.着河南口音的人包了。”
“你说的是真的?”
何致年刚刚蘸了墨汁, 听到他的话手中一顿, 一滴饱满厚重的汁水顺着笔尖滴落, 在清爽干净的纸面上留下一团黑迹,好好的一幅画眼看就要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