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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的小公主,也不是没有犹豫过。
因为仅仅只是可以通过她的一个小小选择,这件事情就可能会从根本上,有着截然不同的相反结果。
当然,她也为此反复思量过。她甚至直到现在,也一直都在不断地挣扎着,与自己做着或许根本只是无谓的抗争。
但是,那一刻终究还是来临了。
在他转身的那一刻,那个不过是个刚过及笄之年,从小养尊处优,伸手便可揽月的皇室少女,虽然懵懵懂懂,却仿佛参悟了人世真理一般什么都明白了。
他有他的路要走。
他只是轻轻看了她一眼,便转过身去背对着她。那一眼,是她第一次见到了,竟是她从未见过的,他的模样。
他的神情是那样的淡漠,就连眼中也都像是盛满了霜雪般的寒凉。
尽管他久久地沉默着,而就在他转身之时肩上狐裘细碎的雪尘,也尽数洒落了一地。
就像是她碎落在地的心湖之境一般。甚至就在离开之前,语气都是冷峻而没有温度的。
“公主,请回罢。”
在被寒冷夹杂着的几个字刺醒之后,她忽然觉得所有的寒雪悲风,都不过只是使得她心头更加冰冷的附庸罢了。
她诚然是害怕的,害怕这一别真的便是永远。可她更害怕的,是这句话对她来说的含义。
这正是意味着他的选择,他的回答。
虽然不比生死两茫茫的阴阳相隔,要来得更加无处话凄凉。可是,却也形同天人永隔了。就如同那岁岁年年春逝的东流水,往往复复,此生永不再相见。
哪怕她分明是想理解这一切的,去理解,去尊重他的选择。但在这时,他却再没有给她留下任何选择的机会了。
只想在这一刻,她真的很想自己只不过是个任性得不可一世的小公主。可是,她能做所有人的小公主,却成为不了他的那个小公主。
她忽然就明白了。
在宫中烛火亮如白昼的那一夜,是她最后一次任性。
那夜明星飒沓,那夜再无故里。而她,将乘风而去,去往遥远的彼方与他梦中相拥,从此,不须再归。
哪怕她在幻灭中,得见他依旧仍于应天宫墙之内,与她笑说浮生杂事,相与城墙南门放纸鸢,护城河北洒夕阳,城东小巷吃馄饨……
还有啊,在玩笑间谈起了古今名士,他却是十分认真地立下了誓言,说自己日后也一定要成为那样的名士,辅佐贤明的君王,成就一世的功名。
记得那时她还笑着问他,“那功成名就之后呢?”
他坐在檐上没有答话,而是向着北方一片远山处指了指。
她看着他这副模样,却是咯咯地笑了。于是又问他,“人家都是指南鉴碧血,怎么独独你指北呀?”
他却有些怯了,露出了少年人的几分腼腆,结结巴巴地答道,“向、向北,会有雪。”
只是,那雪究竟是不是指她呢?恐怕再也无从得知了。
她唯一知道的,那便是他的心,装得下整整一个世间众生那么大,却独独装不下小小一个她。
或许当她的轻魂终究可以向北,再去青门寻他的途中,身躯能够得偿所愿地化作冰雪,就连音容笑貌也都钻进他耳边的风中,再在他身旁待一刻,只要一刻就好。
可是啊,再美的云雪,在尝到了人世光景的温暖之后,便会就此染上人气,会融化,会消失,是毕生也无法追上任何光景的。
苍茫九州,渺渺寥寥。北青门的路,对她来说还是太过遥远了,终究还是一言便成了诀别。
就连现在,尽管北极驱邪府的府主温止澜本人,并没有开口问她这样做真的值得与否,但在她心里,却也是有自己的答案的。
不值得。
但是,他带走了她所有年少时的云彩,她以后也再不会有如他这般的人了。
哪怕他根本就不会知道她做出了这样决绝的事,也不会记得曾经为他做过的那些事一样。
听到这里,温止澜沉声片刻,安慰她道,“或许,只是公主单方面的,以为他不在乎呢?”
闻言,小公主只是勉强扯出一个疲惫的笑容,在那一刻的她,或许已然不是一个看似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女了。
她很清楚,府主的意思是想说,或许阿景也在乎自己的罢?但说到底,这终究也不过只是府主的一面之辞而已,又怎么能真的当真呢。
但这一面之辞,或许,却又恰恰是她最想听到的。
她徘徊沉沦人世久久不愿离去,或许便正是因为这个缘由。是不甘,是不甘心啊。她虽然能够说得多么坦荡荡,却依旧还是输得一败涂地。
够了,够了。
既已身死,他日种种便已成为了前身之事,纵使再百般难平的情衷之意,也终归也只能是不过如此了。
因为他有他的路要走,只不过那条路上,再没有了自己而已。
而自己,不也同样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