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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节

      魔修看到他终于变了脸色,笑了一声,道:“离人峰有一节关于‘剑’的早课是书阁长老上的,他应该告知过你们,剑灵是剑韵养而出的灵,能通人事,化人形,但是聚灵幻化而出的人形哪里能和真正的人类相比。”
    离索如坠冰窖,魔修声音更轻更柔:“而你呢,离索,你的身体,是正常人的身体吗?”
    “你的灵脉……是普通人的灵脉吗?”
    离索脸色苍白,不着痕迹往后退了半步,他嘴唇轻轻发抖,似乎是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离索,你若不信,大可前去扶献城的剑阁去看一看三界凶剑榜上排名第二的帘钩剑海,到时你便知晓我说的都是对的。”
    离索垂着头沉默了许久,久到魔修都有些不耐烦了,他才缓缓抬起头。
    魔修看着他已经恢复冷静的脸庞,道:“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离索深吸一口气,突然勾唇一笑,说:“我不去。”
    魔修:“……”
    离索估摸了一个魔修灵力触及不到的地方撩着衣袍席地而坐,撑着下颌,道:“就算我去了剑阁,看到了帘钩,那又如何?”
    魔修语气中的温情已经不在,他声音冰冷道:“即使知晓你是我的剑灵,你也要叛主?”
    离索“啧”了一声,道:“以往的记忆我并不想知晓。我只知我是被三水师兄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他救我性命,离人峰养我至今,于情于理我都无法叛逃师门。”
    魔修冷冷道:“叛主的废物。”
    离索懒得和他再废话,他直接起身,道:“我会将你今日寻我之事告知圣君。”
    魔修唤他:“离索。”
    离索根本不想听他再多废话,转身就要跑。
    只是还未跑到离人峰山阶,身后猛地传来一阵猛烈的威压,直接袭向他的后背,仿佛是一堵墙当头砸下来一般。
    魔修在埋骨冢被困了四十年,前些日子素洗砚又加固了结界,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他轻而易举地逃出来。
    这一击只是魔修用尽全力的最后挣扎罢了。
    离索本能地挥出灵力想要挣脱那魔修的掌控,但是一抬起手,却发现掌心竟然凝聚不了任何灵力。
    他本以为那灵力威压是魔修修为的碾压,但此时他经脉灵力倒流,金丹灵力停滞,整个人宛如被操控的傀儡似的,连动都动不了。
    电光火石间,离索脑海中回想起书阁长老教他们关于「剑」的早课时,好像说过一句。
    「剑灵不可叛主。」
    离索浑身一僵,灵脉中灵力骤然被抽得一干二净,他重重地倒在地上,视线虚无地盯着一旁的小草,怔然地想。
    “这个魔修……”
    “是离人峰之人吗,为何会知晓书阁长老教‘剑’的早课?”
    多余的他已无法思考太多,恍惚中,耳畔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一个镶边金线的黑靴缓缓停在他的视线中。
    离索用尽全力将视线往上看,最后停留在一张妖邪阴柔的脸上。
    “啊。”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名字突然浮现在离索的脑海,他喃喃道,“离……更阑。”
    魔修——离更阑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眉间一抹红痕几欲滴血,他淡淡道:“离索,我本可以不杀你,但你不乖。”
    离索瞳孔微微有些涣散。
    离更阑说罢,微微俯下身,将离索的身体扶起,轻轻地拥在臂弯间,眸子柔和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惹祸的孩子。
    “不过我不怪你。”离更阑放轻声音,语调全是魔修特有的蛊惑,“你只是被他们迷惑了。”
    他抬起手轻轻抚在离索的心口,柔声道:“我不怪你。”
    虽然口中这般说,但下一瞬,他脸色一变,手指猛地用力,将尖利的指尖直直插入了离索的心口。
    血珠溅了几滴在离更阑那张妖魅的脸上,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角,仿佛吃人的厉鬼,声音轻柔:“你死了,我就不怪你了。”
    离索身体剧烈地一动,被离更阑死死拥在怀里。
    他仿佛在拥抱情人一般,姿态轻柔,眼尾缓缓流下两行清泪,但脸上却带着嗜血扭曲的快感,将手一点点插入了离索的心口,前去摸索帘钩的剑灵心。
    剑灵之心能让他在短暂的时间内将修为提升到顶峰,到时冲击埋骨冢的结界会多一半的胜算。
    离更阑在埋骨冢四十年,所积攒出来的灵力在这一瞬间悉数用光,若是得不到离索的剑灵之心,那他这些年的隐忍蛰伏全都功亏一篑。
    离更阑缓缓地摸索寻找剑灵心,就在他的指尖刚刚触碰到那一团火光似的心脏时,一道剑光猛地从不远处袭来,只是一瞬直接将离更阑的手腕齐根斩断。
    离更阑此时只是分神出了埋骨冢,得不到剑灵心根本维持不了片刻。
    斩断他手臂的灵力太过熟悉,离更阑几乎不用看就知道是谁来了。
    他缓缓抬头看去。
    不远处,沈顾容一身青袍,双眸的冰绡和白发被风吹得胡乱飞舞,他长身玉立,手持九息剑,一身清冷至极的杀意虽不骇人,但却仿佛寒冰似的,逐渐蔓延到周遭,将离更阑包裹住。
    离更阑抬手一甩,齐根断掉的手腕上长出一根根黑色的线,飞快化为手腕。
    他看着沈顾容,似笑非笑道:“沈奉雪,你又来坏我好事。”
    沈顾容拎着剑一步一步地走过来,漠然地看着他,冷淡道:“你想对我离人峰的弟子做什么?”
    离更阑笑了笑,一抹脸颊上的血,道:“如你所见,挖心啊。”
    沈顾容面色丝毫不变,只是将手中的剑柄握得更紧了。
    离更阑看到沈顾容过来,就知道离索这颗心他是拿不到了,四十多年功亏一篑,他脸上也没有多少气急败坏,反而像是遇到故知似的,魔瞳一弯,俊秀的脸上全是笑意。
    “十一。”离更阑笑着说,“听说你前些天被降下雷罚了?”
    沈顾容一怔。
    离更阑看到他这副样子,哈哈一笑,仿佛十分快意。
    他将离索放到地上,笑着说:“我之前就同你说过,神器滥用会降下雷罚,你不听我的……”
    他还没说完,沈顾容就面如沉水地一剑刺了过去,破空声裹挟着利刃穿透皮肉的声音响彻耳畔。
    沈顾容冷冷道:“废话太多。”
    说罢,他狠狠将九息剑一旋,离更阑瞳孔微微张大,他被刺了一剑,脸上没有丝毫痛苦,反而抬手一把握住沈顾容的手腕,脸上全是张狂的快意。
    “沈奉雪,你记着。”离更阑又恨又疯地看着他的脸,“我一直都在暗处看着你。”
    沈顾容手腕一抖,又是一道灵力挥过去,离更阑整个人霍然化为一团黑雾消散在他面前。
    方才看到离更阑时,沈顾容心口一直源源不断涌起的杀意在这一剑下逐渐散去。
    那又是沈奉雪潜意识里对魔修的杀意。
    哪怕他只是受杀意驱使,但这依然是沈少爷在这个世界中,第一次真真切切地将剑刺入人的身体,但因为离更阑只是一缕分神,没有血痕也没有尸体,让沈顾容好受不少。
    沈顾容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将浑身是血的离索扶起来,看到他心口的伤痕竟然在一点点的消散,他才真切地意识到,离索并不是人类,而是和九息那样能随意变化人形的剑灵。
    离索很快就修复好了身体,幽幽转醒。
    沈顾容正在看着埋骨冢外围的魔气,不知是不是因为离更阑被沈顾容击溃了那好不容易凝聚出来的分神,埋骨冢外围常年萦绕的黑雾竟然悉数驱散。
    他正想着这次魔修八成能在里面安分数年,离索的声音从后传来:“圣君?”
    沈顾容看到他醒了,也松了一口气,道:“没事吧?”
    离索脸色惨白地摇头:“多谢圣君救命之恩。”
    沈顾容:“无碍。”
    就在这时,牧谪和奚孤行堪堪赶到。
    一看到师尊,离索立刻后怕地上前扑到奚孤行面前,眼圈通红地说:“师尊!弟子方才险些被杀。”
    一看到徒弟,沈顾容立刻双眸放光地看着牧谪,控制住自己扑上去的冲动,心想:「徒儿!师尊方才杀人了!」
    牧谪:“……”
    第81章 月下仙人水,水进到耳朵里去了!……
    奚孤行把大惊失色的徒弟带回了长赢山。
    牧谪把比离索还要大惊失色的师尊带回了泛绛居。
    沈顾容裹紧身上的鹤氅, 坐在桌案旁皱着眉煮茶。
    牧谪一边给他用火灵石煮水,一边在识海中和九息说话。
    “真的没有,我是说真的。”九息就差撒泼发誓了,“圣君就过来,一剑把那魔修的手臂给斩了, 之后随便叙了两句旧, 他就把那魔修给砍了,是真的真的!那魔修真的没有对你师尊做什么!”
    牧谪还是担忧:“那你将他们说的话重述一遍给我。”
    九息:“……”
    “你好烦啊。”九息抓了抓头发,但还是不情不愿地将沈顾容和离更阑的话一一告知了。
    牧谪若有所思。
    九息:“你师尊杀人的时候可凶了, 眼睛眨都不眨, 冷血冷面、辣手无情说的就是你师尊了。这三界数他修为最高,有谁能欺负得了他啊,你别瞎操心了。”
    牧谪拧眉。
    虽然他师尊面上不显露分毫情绪,但心中对于杀人的惊吓可做不得假。
    他左思右想都想不通,只好作罢。
    煮好了茶, 沈顾容捧着茶杯, 无声叹了一口气。
    牧谪轻声问:“师尊为何叹气?”
    那魔修四十年积攒的分神被沈顾容一剑破除, 若无意外, 离更阑能有十年再也做不得乱了。
    这该是好事。
    沈顾容垂眸盯着杯中的茶叶,突然问:“你知道被关在埋骨冢的魔修是谁吗?”
    牧谪以为他还在自己杀人而心伤,尝试着抬手碰了碰沈顾容的手背, 察觉到师尊并未排斥,才将整个掌心贴上去。
    “他是作恶多端的魔修。”牧谪柔声说,“师尊杀他是为民除害。”
    沈顾容的手常年冰凉, 乍一被牧谪温热的掌心包裹,他指尖微微一颤,顿时连自己想说什么都忘记了。
    他呆了好一会,才不自然地缩回了手,顾左右而言他:“三水呢?他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