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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56

      定安不说话,怔怔站在原地。
    日头渐隐,庑廊里陡然见了风,先前那嬷嬷慌忙将手炉取来。这样的天气远不算冷,周嫔却是惧寒。
    “你阿娘……当年是极美的。”周嫔说着,目光悠远,像是想起了什么,“除夕夜她被宫里的太妃娘娘召见,你父皇看到了她,遂一见倾心。那晚的瑶池宴上,陈妃娘娘丢了太妃赏的簪子,是你父皇捡到了……是他捡到了。”
    周嫔又是咳嗽起来,她絮絮说着能记起的事:“散去后陈妃娘娘在园中找着,那簪子是太妃娘娘赏的,丢了虽不至大错,但到底失礼。娘娘一筹莫展,你父皇这时走了过来,把那簪子还给了她……”
    后面的故事不必说定安也能猜个大概,戏文上常常是这样讲的,才子佳人,郎情妾意,天造地设的一对。
    周嫔说得风轻云淡,定安问:“……就这些?”
    谁知周嫔却忽的笑了,笑容中透出些阴鸷,她重新望向定安:“当然不是。”
    她眸中满是恨意,那样刻骨铭心的恨意,定安还是头一次见到,她心底发寒,强忍着才没逃开。
    周嫔盯着她,语气也陡然凌厉:“这只是其一,还有其二。你父皇当年潜邸并非东宫,只是个无依无傍的皇子。并州陈家是有名的世家,娘娘父亲手握兵权,联姻的白家位至丞相,正是如日中天。除夕夜那天,娘娘进宫受赏,是陛下安排了人的,瑶池宴,亦是陛下一早拿到了她的簪子。娘娘以为是‘金风玉露一相逢’,其实不过是有心人空许白头约罢了……”
    她的话像利锥一样,一字一句戳在定安心上。定安仓皇失措,眼前的人仿佛是阿鼻地狱中的鬼魅,是从地底下钻了出来,攥住她的颈部,怎么挣脱都挣脱不尽。
    “还有静妃。”周嫔提起这两字,拥着手炉的指节泛白,可见用力。她说着,语气中带了嘲讽和不甘,“你可知她与陛下是青梅竹马?静妃的兄长曾是陛下潜邸时的门
    客。引你母妃入局的是陛下,同她设套的是静妃。还有皇后娘娘,这样‘深明大义’的一个人……”
    她笑起,无不恶意:“也是枉作了帮凶。”
    定安眼前发黑,她不觉碰到身后的博古架,几样白底青花瓶摔了一地,她踩在上面,险些被划伤。
    “……你如何知道得这样清楚?”
    “我?”周嫔像是听到什么好玩的话,她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竟然笑出了眼泪,“我当年与你母妃情同姐妹,她头次落胎的那碗药……是我端给她的。”
    定安耳边嗡嗡作响,一瞬间什么都听不清了。她艰难开口:“……落胎药?”
    “你母妃被害得惨,我也没有落得好。”周嫔止了笑,愣愣看着园中寂寥之景。因着疏于打理,昔年的花草大多已枯死,仅有两株桐花树开得好,可惜过了季节,已有凋败零落之感。她喃喃自语,“果真是因果轮回,都是报应,都是报应。”
    定安脑子一片混乱。她一步一步往后退,不知怎的过去一些早已忘记的细微之处全都记了起来。每年除夕若是病稍好些,娘亲都会带着她放花灯,娘亲看着花灯顺流而下,眼里有的,原来不是化不开的愁思,而是述说不尽的悔意。
    从前定安只以为是一个因缘际会的故事。戏文里讲多了。年少夫妻相知相许,谁知外家贪墨,一失足成千古恨,更何况似水流年终抵不过如花美眷,她娘亲至此被置于深宫一隅。这是势败,是命途不济,怨不了旁人太多。
    不不不,但故事不是这样的,戏里讲得都是假的。
    她娘亲年方二八,不谙世事,除夕宴一瞥匆匆,少年君王爱的不单是她的好颜色,更是她父兄手中军权。静妃与皇上一早就是狼狈为奸,一个吞尽了年少的期许,一个占据了旧时的风华。
    宠她是假,爱她是假,唯有算计是真。她进宫,误的是一生。
    定安再也受不了这样的真相,心上千刀万剐一样的生疼生疼。她慌不择路,转头跑出去,周嫔也不让人拦着,只是静静看着她离开,离得远远的,直到再也看不见。
    *
    夜色絮絮地涌在天边,不甚清明,外头梆子敲过三声,到了掌灯时分,终于是落下雨来。
    含章
    殿里灯火通明。正是晚膳时候,侍奉左右的宫人们却一个个跪在庑廊下,静竹已是心急如焚:“殿下好好的一个人,说不见就不见了?我不过才去了一会儿,你们一个个就是这样当差的?”
    底下人噤若寒蝉。静竹先前一直以为定安在房中用功,后来发觉不见了,司琴同她说殿下去了坤宁宫,她也就没在意,等到快要用膳,派人去问,才得知这是假话。定安就这样悄无声息失了踪影。偏偏这事还没法张扬,免得惊动太后,倒叫太后对定安生了看法,因而静竹也只能是暗地里派人去寻,可寻了这样久,仍是迟迟不见消息。
    静竹失了往日的冷静,她心底发沉,头昏脑涨的,只觉得天要塌下来。这当头她忽然想起什么,忙是叫来司琴:“快,去将景轩门的吴用请来,我有事要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