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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花中,他曾痴痴地想,那里或许才是他的归处。
在下界凡尘的大隋朝深宫中,他辗转反侧,无数次自雕龙画凤的床榻上惊醒,一头一脸的冷汗,坐直身子发愣。朱雀转生的南冥也随他一道坐起,轻轻拍他的脊背,然后将他拥入怀中。
梦境中的南广和渐渐分不清哪个是他,哪个是梦中身。在大隋朝摇曳的烛火中,他就着冷汗与惊悸,同南冥交/欢。在悸动至不能喘息的时刻,他于濒临死亡的窒息中恍然地想,也许他真正的来处,那个他从未见过的家乡中,也该有如此辽阔不可测的深海。在那深海中,白浪滔天,他该赤足立在浪涛高处与游鱼一同嬉戏。
又闭上眼,却是一阵阵昏沉的日光。
日头打在他身上,有鸿钧老祖如龙吟的声音在诵读一首他听不懂的词。词句诘屈聱牙,只有每个字的余音很美,一个字,足有十八个调子,在空荡荡的大殿中兀自起承转合,只读与他一人听。
一双黑色靴子踩断了雪中枯枝,沿着靴子往上看,是一袭熟悉至刻骨的玄衣。叶慕辰满头白发,冷硬眉眼中多了皱纹,笑出了一脸沧桑意。叶慕辰朝他伸出一只手,低声道,韶华,你是吾妻。
南广和伏在地上,想要接住叶慕辰的那只手。两只手即将相触的一刻,却无端起了一阵狂风。风沙遮天蔽日,在狂沙中他再睁开眼,却见到了四处白色轻纱飘动,现出下界北俱芦洲一座鬼楼。
小三儿自扶梯上下来,面目叫烈火烧毁了大半,却仍在殷殷地笑着,朝他道,殿下,你是大隋未来的王,是奴才们的天,你怎能一日日于此楼中荒废?你将奴才们放了吧,送我们入轮回。
大隋深宫内三百余条残魂游荡于鬼楼中,眉眼模糊的厉害,只有那一声声于烈焰中翻滚的哀嚎仍响彻耳际。
眼前纷纷扰扰,尽数翻作了无边血海。粘稠的血沉入渊底,他挣扎着拔足而出,一步一血痕,筚路蓝缕。
他自腰间拔出那把屠了崖涘的灭天剑。宝光璀璨的灭天剑却在他掌中变成了一把通体漆黑的无名剑,剑身墨黑,沉甸甸握在手中,如有万钧之重。
他再看不见叶慕辰。
他彻底失去了崖涘。
南广和的热泪滴落于无名剑身,脚下踏过无尽血渊,身后是白骨尸山。他一步一步,极艰难地自血渊中往上走。每一步,都要踩碎无数亡魂。
这天地不公!他想。
吾恨这苍生!他想。
可是他听见这天地在悲歌,歌声起先是零星的一两声,渐渐汇聚成河川,最后在他耳畔反复吟咏。
……这众生唤你为父!歌声中有人低吟。
南广和闭上眼眸,长长羽睫在他眉目间投下深重阴影。无名剑在掌心中,收割了太多、太沉重的流年。
太累了,他想歇一歇。
于是南广和最终靠在血渊通往天宫的路上,与众生白骨一道,孤独地笑了。众生唤他为父,尊他为神灵,无人知晓,神灵没有心。
五色华彩盛放于他的头顶,灼灼然如同千树万树娑婆花开。雪一般的花,花一般的雪,沸沸扬扬落了满头。
他顶着一身娑婆花之重,手拄无名剑,孤独到痛哭失声。
*银河篇之——所谓情之一字,是少年惊鸿一瞥*
那一夜,叶慕辰寻了来,抱起独自靠坐在银河边沉醉的南广和。怀中的人扬起一脸湿泪,玉雪一样皎然的手指扣住他衣衫,口中喃喃道:“叶慕辰,我们和好吧!”
叶慕辰脚步微顿,低头看向怀中人,声音哑的厉害。“……殿下,你我从未起争执。”
可是怀中人如同陷入了一场再也无法醒来的噩梦,仓惶地哭着,热泪一颗颗打湿叶慕辰的玄色衣衫。缭乱青丝下一张绝色的脸,朱衣交字领口大敞,露出空荡荡的缺失了一颗心的胸骨。
冰肌玉骨,绝色无双。
如若不是神……该多好!叶慕辰苦涩地亲吻怀中人鬓角,沿着他淌满热泪的脸颊一路吻下去,直至裸/露的锁骨,然后将头埋入那人胸前,哑着嗓子道:“殿下,臣心悦于你。”
热泪一颗颗砸在叶慕辰耳垂,蜿蜒流下。
叶慕辰听着那没有心跳的心口处,眸底一片血红。他想将自己的心给他,从此后他替他疼,他将这世间一切的悲欢喜乐都奉于他的殿下,他的神。
可是他怕殿下嫌弃。
他的小殿下呵,生而为神,于五色祥光中走来,两侧仙人纷纷让出一条通天大道来。小少年模样的殿下沿着那条通天大道朝他走来,直走到他面前,俯身朝他看了一眼,然后语带惋惜地道,原来这便是朱雀!
他那时刚破壳而出,顶着一簇呆毛,站在人群视线聚焦处,怔怔然望向那人。
那人有无上荣光,具绝色姿容。
那人笑容漫然,似一切都不放在心上。
那人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奋起幼嫩的双翅,竭力追在那人身后。
那人于白云深深处诧然回眸,朝他笑道,小朱雀,你追吾至此,究竟所求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