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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妖莫辨

      在试衣间的人走出来之前,耳边便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铃铛声,随后隔间的门便被一只纤纤玉手轻轻推了开来,走出一个身穿青衣的窈窕少女来。
    她赤脚穿一件青衣,更确切的说是墨绿色,轻薄微透,以黑纱打底,除了腰间缭绕垂坠的各色丝绦,全身几乎无一丝杂色。但黑绿相间的纱衣却与少女鲜嫩的年纪并不违和,反而透出股人间难觅,大概只能在妖邪身上才得见的冶艳韵味。
    衣袍的款式类似敦煌壁画中的飞天,几条墨绿轻纱从白腻的肩头漫漫垂下,半途又固定在晧腕间,下身也是几条破开的薄纱,几乎遮不住少女那两条被深色衣料衬得越发欺霜赛雪的纤长双腿。走动间,深深浅浅的绿意便微微拂动开来,伴随着手臂和脚踝上叮叮碰撞的金色圆环和其上铃铛发出的小小脆响,让她整个人犹如从泛黄坍圮的洞窟壁画中,飞身而下的九天玄女,通身似乎都被一团缥缈的云雾环绕着,阻挡一切来自凡夫俗子的不自量力的觊觎。
    然而这份仙气的印象,在看清少女的神色时,却陡然改转。
    她的眉间一点朱砂痣殷红似血,眼尾染了一抹薄透的青绿色,眼角也被勾画得微微上挑,因着她眯眼睥睨的神态,整个眼型便显得越发狭长,带出一股妖性的诡丽来。
    与她高傲的眼神恰恰相反,她冷红色的唇瓣居然是上扬的,似嘲弄,又似勾引。
    嘲弄世人为色所惑,不辨妖邪,勾引圣贤背佛弃道,耽溺欲海。
    褚婪怔怔地立在原地,手中刚抽出一半的照片扑簌簌地落了一地,也根本意识不到。只有急促而剧烈的心跳在耳膜上咚咚碰撞,他几乎头晕目眩了。
    直到少女突然“噗嗤”一声,露齿而笑,室内从她走出时便满溢的诡异寂静,才稍稍消散:“怎么样?像不像?”
    “……像什么?”
    褚婪云里雾里地下意识问道。
    像仙,还是像妖?
    “蛇妖啊~不像吗?亏我刚刚还那么努力地在装凶……”少女秀眉微蹙,露出一副苦恼神色,这时属于十几岁少女的娇憨,才终于冲淡了她身上那萦绕不去的仙妖莫辨的惑人气质,让沉醉其中的人总算意识到身在何处了。
    在褚婪作出反应之前,Emma已经上前一步,拉住安笙上上下下地端详起来:“这何止是像啊?我刚刚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只是妆造,你的演技也太好了吧,我差点以为是真的了!”
    两人刚嬉闹几句,就听褚婪一声轻咳:“行了,Emma你先去忙吧,我带她去内景室。”
    于是安笙道别之后,便跟着褚婪一路上了电梯,出来后没几步便到了目的地。
    她这一路走动间,高开叉的裙摆可是把两条腿露的明明白白,本以为以褚婪的性子,至少也会趁着电梯里无人,调戏她一番,却没想到这人居然一路目不斜视,好像换了个人似的,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褚婪上前推开门:“到了。”
    而跟在她身后的安笙则一边应答,一边勾起一抹狡黠的微笑。
    就怕你没反应。
    这个房间的空间不是一般的大,布置也十分的奇特,如果不是头顶的玻璃天花板提醒安笙还在室内,她甚至以为自己是真到了什么山林之间了。
    墙壁完全看不出人造的痕迹,似乎是搬了整块的山岩过来,凹凸不平的表面模仿起自然界的山壁来几乎以假乱真。地上则是细草碎石,包围着中央的一湾正在冒着热气的“天然”温泉。墙壁上石缝中,居然还有汩汩清泉,淅淅沥沥地顺流而下,穿房而过,形成一个循环。
    最重要的是,若细看起来,每一块山石的造型、位置,与花木的组合、掩映,都错落有致,各成格局,绝对不是普通意义上的人工造景,而是带着几分园林艺术的味道了。
    安笙不由在心中啧啧赞叹,暮楚不愧是业界翘楚,光是这些室内布景就造价不菲了,更不用说这个房间的天花板明显比别处高了不知道多少,这都是要在做楼房规划时,就要提前考虑到的。
    为了摄影效果,暮楚果然是把能做的都做到极致了,单是这份巧思,就让安笙心生意趣。
    “怎么?喜欢这里?”
    安笙从这话里又听出几分自得来,也笑着配合,明知故问道:“你设计的?”
    “嗯哼~”褚婪哼一下就没声了,满脸都写着“快夸我”,就等着安笙的评价呢。
    安笙:“唔……很漂亮,但比起摄影间,感觉更像……度假酒店?怎么说呢,很有——”她忍住笑,“很有个人特色。”
    的确是如此,无论是作为导演还是摄影师,褚婪都可以称一声艺术家,但不同于许多艺术家的敏感内视,他的作品风格正如他的行事,张扬而热烈,像迥然不合的两个对比色突兀地碰撞到一起,甚而看似荒诞不经,却别有风趣,具有强烈的个人特色。
    就在安笙还在思考褚婪这个人时,不经意间,背后却突然贴上来一具有些烫人的躯体,强烈的男性荷尔蒙将她整个包裹起来,一只手也被男人从后面握住,刻意压低的喑哑嗓音充满了调情意味:“干嘛这么看着我?是不是突然……被我的魅力吸引了?”
    褚婪低低一笑,胸腔中急促的心跳却远没有他的笑容这么游刃有余,他心虚地向后撤开一点身体,继续调笑道:“你要是想把这里当成酒店,也不是不可以……”
    安笙一听这男人黏黏糊糊地故意咬重“酒店”两个字,就知道他打的什么注意。
    她完全不怀疑这家伙能直接撂了挑子,跟她在这间“酒店”里关门谢客,少儿不宜。
    就在这时,不远处想起一阵脚步声。
    有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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