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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时候该说开了。
那是一个寒冷的午后,天空阴沉沉的。草木荒芜的走廊中,我与夏使君并肩而行。
我对他说:“四月,我很喜欢你。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早在你帮我计划逃离屈支、回到江左的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你了,只是我不知道。”
他低头,很温柔很温柔地笑了。像唐宫三月枝头上的梨花,干净而温暖。
“你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你,其实我是愿意的。我那么喜欢你,而你恰巧也喜欢我,我怎么能不答应你?夏四月,我想嫁给你,我做梦都想嫁给你。”我说,“可是——”
他的笑容僵住了:“别说‘可是’,求你了,别说!”
我没有听。
“可是,四月,我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他的目光,不解,哀伤,让我想起春末的海棠花,在几场春雨后,失去了颜色,变得白皙透明,微弱无力。
“四月,我之前不答应你,是因为心疼屈支公主,因为对我的公主的承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但现在,我可以确定地告诉你,我不答应你,不是因为任何原因,而是因为我想留在屈支,我想待在公主身边。我固然喜欢你,但,也许我还没有喜欢到愿意为你抛下一切,所以,我想我并不是那么喜欢你。那么,被这样的我拒绝,你也不要太难过,就当是瞎了眼看错人了吧……”
他盯着我的眼睛,久久不愿相信。
“所以你是说,我对你,不如公主对你重要?”
我说:“是。”
他轻声说:“大唐春有百花,夏有鸣蝉,秋有红叶,冬有白雪……”
我摇头:“你别说了!”
“徐记的糖糕,老张家的肉饼,董婆婆的豆腐,钱叔的糖人……”
……
“你都不怀念了是吗?你说你想去维海,也是骗我的吗?”
……
“晟晟,明年开春,使团离开,我可能今生都没机会再来这里了……”
……
“你就这么舍得我吗?”
……
“真的不跟我走吗?”
……
后来我回答了什么,我转眼就忘了。
只记得那天的风刺骨的冷,吹得我浑身僵硬,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冷冷清清,慢慢走回公主寝殿。在走进公主寝室之前,我转头跑回自己房间,躲在被子里哭了很久,哭到眼睛肿胀得睁不开,哭到眼冒金星头痛欲裂,哭到心碎心痛仿佛裂开一个缝。
我想,再也不会有夏四月这样一个人,一个不留神他就从我身边窜出来,神出鬼没。
我已经彻底失去他了。
琴师:
今年迎接新年的夜宴,办得格外隆重。意义有二,一是庆祝屈支国两位龙凤胎王女王子降生,二是提前欢送大唐使团。
日子过得真快啊。
当年在屈支过第一个新年的时候,我还觉得时光漫漫,完全没想到该来的离别这么快就来了。
那时我十九岁,年少又无知,现在我已经是个二十四岁的老叔叔了。
就连崔使君也已经二十七岁了。
公主二十四岁,谭女官二十二岁,龙司药二十三岁,夏使君二十六岁。
真是时光不饶人。
我回想起五年前,从长安出发之时,使团里一张张年少青涩的脸,现在都变成了成熟又稳重的中年人了。
时光在不知不觉中夺去了很多珍贵的东西,却也留下了不少永世难忘的记忆。
我几乎不饮酒,今日却端起酒杯喝了几口,喝着喝着,想起以前的一些事,忽然鼻头一酸,热泪滚滚。
夏使君问我怎么了,我说:“年纪大了,眼睛不好。”
他说:“果然是年纪大了的原因吗?我最近也眼睛不好。”
崔使君在一旁端着酒杯,向我们投来嘲讽的目光。
“呵,年轻人。”
今年宫宴是使团人最齐的一次,就连从不出席的龙司药,也默默坐在席上,安静地看着这个世界。
这是使团最后一次狂欢,等到开春回到大唐,使团便会四散在长安的不同角落,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各自拼搏,各尝悲欢。
大唐使者:
新年的夜宴上,我看到公主独自离席,无意间朝我这里看了一眼。
我心领神会,没过多久,便借口更衣而出,背对殿内乐舞灯火,一头扎入夜色之中。池塘边的小花园里,公主静静站立,望着新月的天空。
公主说:“我把你起给女儿的乳名稍稍整改了一下,选‘福安’作为女儿的小名。”
那是在公主生产之后,我曾带着补品去看望她,并出于私心,把我梦中给女儿起的小名悄悄写在纸上,随着补品一起递给公主。我明知不该这样做,却还是做了。
我也不知道,当公主看见“圆圆、大福、慧慧、阿梅、安安”这几个字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