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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所在的组织, 明面上是坐落于燕国都城的一家歌舞坊。
白天她只是个长得有些漂亮的舞姬,在满座宾客之间周旋,在歌舞坊里跳舞唱曲。夜晚便要换上夜行衣,去替出了足够报酬的客人除掉任务目标。
其实燕乔没有对什么事物展现出过特别的兴趣,毕竟她学习任何一门技能的时候, 过程都算不上太轻松愉快。
自小无父无母,每天为了能够有足够的东西填饱肚子、有能够遮风避雨的地方睡觉,她必须习惯听从别人的指令,去做很多肮脏或者是痛苦的事情。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精神失常,也没有厌世,燕乔觉得自己已经非常不错了。
直到天玺七年,她偷偷潜入金陵,按照客人的指示去杀死一个目标时,偶然之间,她混在春日祭祀的围观百姓中,看到了乐平公主的鼓上舞。
公主真的很漂亮。虽然燕乔站在浮云台下,其实看不清她的脸。
对于生活在黑暗中的燕乔来说,乐平公主像是江南柳枝怀抱着的明月。她过着燕乔无法企及的生活,活得光明磊落、鲜衣怒马,但却又让燕乔在她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燕乔的舞跳得很好,在遇见乐平公主之前,那也算是她活命的本事。但在那之后,燕乔发现,原来舞也可以那么美。
燕乔艳羡那样灵动自由的舞蹈,仿佛那是另一个世界的她可以拥有的人生。
姜祎是燕乔藏在心底的秘密。
后来燕乔的组织破败了,她没有过上话本里那样流落江湖日日遭人追杀的日子,反而走了所有歌姬舞姬的老路——老大嫁作商人妇。
她和赵乾相识于组织溃散前的不久。八面玲珑的美艳舞姬和俊逸大方的年轻商人,在一场商帮的应酬上,她是有意留了些小心思的。
燕乔不爱赵乾,但也不讨厌。在看出背后组织的迟暮之相时,她干净利落地给自己找到了下一个栖处。
赵乾于燕乔来说,同歌舞和暗杀一样,是一项谋生的手段。
但江南同燕国不一样,这里的景致都要多上几分灵秀写意,小曲儿也尽是些哀哀婉婉的郎情妾意。因而在燕乔初到江南时,也曾被这样的气氛感染,在许多个雨打芭蕉的夜里仔细想过,真的没有一点心动吗?
在赵乾一掷千金带她离开那个地方的时候,她自诩冷情唯利是图的心也没有一点动摇吗?
燕乔不确定那种心境是否是爱。但她知道,那是她漫长人生中唯一一次得到的他人纯粹而直白的好意。
但她到底不是柔情万种的江南舞姬。属于生杀予夺的女杀手的一颗心,令她早早地清醒了过来。
在第一次发觉她绝不会是赵乾的最后一次倾心后。
本就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切莫让真情玷污。
后来的燕乔没有太大的追求,她的人生已经足够精彩,本想着就这么凑合过一生,做个混吃等死的二夫人,至少能够在阳光下锦衣玉食地生活。
直到她在扬州遇见宋沅,扮作男装的姑娘冲她微笑作揖。
那曾经在燕乔梦中的枝上明月,在乌云黯淡之后,变得无比明亮又触手可及。
宋沅的身体阵阵发软,她拄着手中的长剑,跌跌撞撞地向前走。
她经历过许多危险,但都没有像这次一样,如此确定自己大限将至。
自胸腔蔓延开来的剧痛令她眼前阵阵发黑,呼吸越来越困难,唯有将身体的重量压在长剑上,才能咬着牙向推算中阵眼的方向前行。
四周的风几乎化作了利刃割在她身上,但她已经很难感受到疼痛了。皮肤上流出的鲜血令周围的东西兴奋了起来,宋沅恍惚间听到无数怨灵在她耳边狞笑。
她深吸一口气,挥开长剑,眼前的黑风稍稍消散开去,很快便又聚拢回来,但宋沅已经借此机会向前两步,阵眼已是近在眼前。
仿佛是被什么催动,四周的腐尸喉咙中发出凄厉的吼叫,向她涌去。
宋沅毫不在意,她举起手中的剑,开始掘那阵眼所在的泥土。
已经看不到究竟是什么在撕扯自己,只是觉得痛得好像下一刻都要死去,宋沅咬破下唇,拼尽全身力气,一下又一下地举起剑,去掘阵眼之下的泥土。
那泥土松动,她手中的剑在泥土之下触到了些什么,受到阻碍,于是便丢掉,用双手去刨开泥土。
耳边腐尸的嘶吼和怨灵的狞笑渐渐远去,她已经分不清究竟是自己大限将至,还是有什么人替她挡住了那些攻势。
宋沅剧烈地喘息起来,一口一口的黑血落在她的衣襟上,她委顿在地,十指鲜血淋漓,一具白骨从她面前的泥土中露出。
结血河阵之人,需以自身血肉为祭。而破阵之法,就是将阵眼的尸骨掘出,曝晒于阳光之下。
黎明的曙光撕破了密林中的黑夜,宋沅抬起头,神思异常的清明起来。
她看到不远处那座巍峨耸立的石堡于雾中隐隐显露,心下了然,那便是幕后之人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