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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描的图案好生精致,从前怎的从未见过?”
“这伞是建章宫那头的人送来的,有好几柄呢,奴婢也是瞧着这上头的描画纹理不凡,便不常用,免得糟蹋了好物,方才送伞的是新来伺候的,也没什么眼力见,这才拿了来寻咱们。”
还有一个原因,元欢惯来见不得建章宫送来的东西,哪怕只稍微一提,便会蹙着眉心烦意乱许久。
果然,一听清茶这话,元欢神色微冷,目光从伞面移开,身子微倚在殿门后,似是想起了什么事,侧首不咸不淡地吩咐:“等会子你亲自去建章宫走一趟,将双双接回来。若是碰上严褚,就同他说……”元欢掩下眉宇间的嫌恶,到底是别无选择,她抿抿唇,接着道:“就同他说,那事我应下了。”
目的达到了,自然就没必要压着程双不放了。
清茶一听,又是心疼又是欣慰,一迭声应下后,复又撑着那伞入了细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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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盛进来禀报的时候,严褚正大刀阔斧坐在黄花梨雕龙凤纹扶手椅上,听见脚步声才掀了掀眼皮,将手边的折子往前一推,站起身来。
“琼玉楼来人了?”
元盛忍了万岁爷好些天的冷脸,这会终于得了好消息,脸上堆满了笑,又因着他年纪并不大,这笑起来还存了些朝气。他将手里的拂尘往腋下一夹,腰身微弯,朝着严褚笑道:“皇上料事如神,来的是清茶姑娘,说是来接双双姑娘回去。”
清茶能来,说明那个小倔驴已经做出了抉择。
严褚沉了十日的脸终于初初放晴,他微微眯眼,沉吟片刻后吩咐:“将人传进来。”
接下来的事水到渠成,程双很顺利地牵着清茶的手含着两包汪汪泪回了琼玉楼。
严褚站在窗边,明黄的广袖轻抚在一根莹润的玉簪上,男人坚毅的线条一根根柔和下来。他的视线透过外头淅淅沥沥的小雨,似又回到了六年前的那场宫宴,鹿元欢软软的身子撞进他怀里,小小的一只,胆子极小,马上就提着裙摆钻进了梅园里。
冰天雪地里,那道纤细身影很快消失在视线尽头,空气中却还充斥着一股子极浅淡的奶香味。
那一刻,他沉寂了二十三年的心,跳得如少女怀春。
眼前场景旋即变幻,随帝昏聩无能,麻木自大,听信奸臣蛊惑率兵攻打漠北,却被他一路反攻,三十万漠北儿郎打进中原,不到两月就已打到皇城。
老皇帝吓破了胆,几次三番派人割地求和,献金纳贡,将他拿无知小儿来哄。只是他这还没打进去,那老皇帝就被宠妃一杯毒酒灌下,死不瞑目,头颅被早早投诚的几个世家割下送到他跟前。与此同时,城门大开,迎漠北军入城。
那一日风雪极大,她一身素衣踏上城楼小阁,一双桃花眸湿漉漉怯生生,那样的大风大雪里,她穿得单薄,却仍是强自镇定着没有在黑压压的漠北军前哭出声来。
他骑在战马上,身上披着寒光铠甲,手里提着染血的□□,见她一眼扫来,征战两月的疲惫尽扫,腰杆挺得笔直。
后来自个都觉着好笑。
漠北女子性情豪爽,能耍枪弄棒,崇尚强者,而他是漠北最强悍的大将,是天生的漠北王。
可鹿元欢是典型的中原女子,是那种风一吹眼睛里进沙子就要掉半天眼泪的娇娇女子。她没有见到他驰骋沙场的雄姿,她的眼里全是染了血的京都,百姓因为战争苦不堪言,哀声连连。
对她而言,他严褚是不共戴天的仇敌,她没在夜里一刀将他捅死已算克制理性,怎可能心甘情愿的跟着他?
可怎么办呢,他那样欢喜她。
四年来他励精图治,平衡世家,忙起来的时候尚还不觉,一旦闲下来,或是夜半批完了折子,微一阖眼,脑海里就全是那个最不喜欢他的女人。
鹿元欢今天哭了。
鹿元欢又骂他不要脸了,声音还挺好听。
鹿元欢喝粥不小心烫到手了。
……
铁骨铮铮的漠北王终于为这抹女儿香低下了头颅,像是终于认了命般,也不再与自个较劲,隔三差五就去琼玉楼瞧瞧美人的冷眼。
严褚凛然回神,面上波澜不起,只将那根簪子轻放在案桌上,发出极细微一声脆响。
元盛早已见怪不怪,但仍是眼皮子上下一跳,笑着上前,“奴才恭喜皇上。”想了想,他又极乖觉地补了句:“也恭贺婕妤娘娘大喜。”
这句婕妤娘娘听得严褚皱着的眉一展,他从窗前踱步到那玉刻山河屏风后,脚步一停,突然问了句:“你觉着她真能好好和朕在一起吗?”
元盛一愣,又极快地回过神来,道:“皇上多虑了,婕妤娘娘和您在一直都是好好的。”
“这回不一样。”
这回是真正断了她所有后路,她将站在他的身边,以他女人的身份。
从前她就那般抵触,连件鲜艳点的衣裳都不想穿给他看,那这回呢?
不知为何,严褚心头突然涌上一阵难以言说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