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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六妹妹,她毕竟是大姨太的奶娘,你这般——”四小姐开口,似乎想劝,但是对上了阮绵绵似笑非笑的眼神之后,还是闭上了嘴巴。
很显然六小姐并不怕大姨太,就方才喝骂邱嬷嬷那几句话,明显就是指桑骂槐。
邱嬷嬷是小门小户教出来的东西,那被她奶大的大姨太可不更是小妇养的,自从大姨太掌家之后,阮家有多少年没人敢提大姨太的出身了。
如今阮绵绵却如此直白而不屑的叫骂出来,明显是挑衅。
“我听说四姐姐的外祖家是书香门第,做人最注重脸面,四姐姐也该多学一些才是。你方才进门时说的那句话,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这是阮家的屋檐,阮家的太太姓许,可不姓邱。大姨太虽掌家多年,可她终究只是个姨太太,四姐姐莫要糊涂,认错了母亲。”
阮绵绵眉头一挑,慢条斯理地开了口,她的声音还是绵软的,听在耳朵里舒服极了。
只是这几句话,却字字扎心,满是警告。
四小姐的外祖家的确是书香门第,不过现如今是民国时期,并不像古时清流那般自持身份了,若不然四姨太也不会给阮富当姨太太。
大姨太掌家,四姨太和四小姐与她关系亲厚,特别是大姨太的亲女二小姐出国之后,四小姐每日都去给大姨太请安,完全是一副膝下承欢的状态。
阮绵绵是在提醒她,四小姐真正该去请安的人是太太,而不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大姨太。
四小姐的脸色惨白如纸,她几乎连坐都坐不稳了。
阮绵绵这几句话说得实在太过份,若是大姨太站在这里,恐怕当场要伸出手来掐死她。
“六妹妹说笑呢,我今日舟车劳顿,就不与妹妹多说话了,改日有机会再聊。”
她边说边急慌慌地起身,但是往外走的时候,过长的裙摆却刮到了凳子上,她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最后还是在丫鬟的搀扶下,才哆哆嗦嗦地往外走。
“慢着。”
阮绵绵见她快走到门口了,才喊了一声。
四小姐竟是打了个颤,立刻停下脚步。
“四姐姐身边伺候的这两个丫头也忒没有眼色,先前不经过我同意就放邱嬷嬷进屋,如今走了也不把食盒带走,到时候厨房的人可是要找你们算账的。”
阮绵绵看着她有如惊弓之鸟一般,差点笑出声,不过硬是忍住了,相反还装模作样地说了几句。
那俩丫头连忙告罪,将食盒提上,连四小姐都招架不住六小姐的质问,更何况是她们这些下人。
阮绵绵的脸色始终不好看,这一顿饭吃得她恶心至极,一旁的踏雪看出她不舒服,又是给她倒水,又是替她揉肩。
“小姐,奴婢已经不疼了,您不要生气。您一生气,那些坏人可都要开心大笑了。”春杏机灵地说话逗她。
阮绵绵笑了笑,摆摆手。
春杏见她当真不生气了,立刻把话题岔开:“小姐,四姨太和四小姐每年都要回苏州,往常都是要住上一个半月的,今年住了一个月就回来了,太不寻常了些。”
阮绵绵扭头看她:“你这丫头脑子还真的挺好使,她们母女俩把大姨太捧上天了,一直为她马首是瞻。邱嬷嬷被革了差事,大姨太就断了一条臂膀。她自然要找人回来跟我打擂台了,四姐姐是最合适的人选。家中的几位小姐,三姐姐全心全意向着我,五姐姐又是个惹事精,七、八两位妹妹年纪都小,所以她没法子,也只有千里迢迢地把四姐姐叫回来了。”
阮绵绵倒是看得清楚,她虽然在屋子里待了四年,但是幼时被阮富抱在怀里,可不是白教的。
生意场上的东西乱得很,她第一个学得就是识人,当时阮富还特地考了她,就以家中的姐妹为例。
她还记得七八岁的自己,已经不能窝在阮富的怀里,就乖巧地站在他旁边,一一说着姐妹们的为人与喜好,到了四姐姐的时候,她是这么说的。
“四姨太教四姐姐学得是旧时规矩,礼仪挑不出错来,脑子也灵活,只是眼界窄小,依附于他人,用错了心思。缺乏新时代女性的自信,像是歪缠的菟丝花,赏玩即可,却登不上大雅之堂。”
那时阮富还夸她来着,说她讲的到位,实际上她只是不喜四姐姐把大姨太和二姐姐吹捧得老高,私心里贬低了她一回。
不过如今看来,当年她也算火眼金睛了,这么多年过去,四小姐还真如当时她所说的,变本加厉地把自己束缚住。
“那小姐可要小心了,四姨太惯会捧高踩低的伎俩,后宅之内的阴私之事,她也最精通。之前还想害过三姨太呢,好在三姨太聪慧,才没有着她的道。四小姐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这些伎俩肯定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春杏不放心地叮嘱着。
阮绵绵点头,越是高门府邸,内宅就越是乌烟瘴气,四姨太能以出嫁女的身份,还能在娘家站稳脚跟。并且四姨太也不是太太所生,教养出的四小姐会的东西也就那些,还真是出了一窝子的姨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