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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找朱妈妈必定是询问他们夫妻相处之事,心里不由有些犯愁:祖母向来精明,自己可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才能糊弄过去,以免她担心。好在其中底细连她身边人都不甚清楚,祖母多半不会起疑心。
丁太夫人正坐在罗汉榻上摆弄着那串奇楠木珠,见朱弦进来,拉着她手细细打量,直接开口问她谢冕待她可好,房事上可还体贴?
朱弦顿时俏脸涨得通红,这种私事,即使亲如祖母,也不好意思实话实说,只得胡乱地点了点头。
丁太夫人见她面如红霞,羞不可抑,气色却是极好,想到刚刚朱妈妈说的话,自朱弦出嫁后就一直提起的心放下了大半,将手中的奇楠木珠串戴上朱弦雪白的腕子道:“祖母老了,就希望儿孙平平安安,日子和和美美,你嫁入谢家虽是无奈之举,但既为谢家妇,就休再多想,好好的把日子过好才是正理。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朱弦低低“嗯”了一声,心知卫无镜之事,祖母必是听到了风声,特意提醒她。
丁太夫人又道:“这世道对女子苛刻,但若自己立得住,利用得当,何尝不能得一个安稳平顺。以夫为天……”她冷哼一声,“听听也就罢了,若他不能拿真心相换,可千万别犯傻,自己先给自己套上束缚。”
这话说得委实大逆不道,违逆纲常,但朱弦心知这都是祖母的肺腑之言。祖母这一辈子,大家看到的都是她的风光无限,却不知她走过来的艰辛,她告诉自己的话,句句都是金玉良言,当下肃容应下。
丁太夫人却沉默下来,面露踌躇,久久不语。
朱弦忍不住张口道:“祖母……”正好和丁太夫人叫的“阿弦”重叠在一起。两人目光一触,不禁都笑了。朱弦道:“祖母,你先说吧。”
丁太夫人问她:“究竟怎么回事?我听说卫家舅爷为了见你,封了整个园子,最后却气得不告而别了。”
朱弦也知卫无镜做的事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丁太夫人,正好她也要向太夫人求助,将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她。
丁太夫人听得又好气又好笑,目露复杂:“无镜这孩子……”她叹息着摇了摇头,“也是个痴人。也亏得你那夫君能把他气走。”
朱弦不高兴地道:“他总是这样我行我素的脾气。”说到这里,她犹豫了一下道,“可是,他说的凉州卫的事……”
丁太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我会留意的,你不必太担心。”
朱弦皱眉道:“我担心他会在里面捣鬼。”卫无镜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对她的心思昭然若揭,她只担心他会借此事拿捏她。
丁太夫人道:“他就算捣鬼,也会有分寸,否则就是和你结仇了。真有万一,也有你祖父和你伯父出面斡旋。断没有叫你一个出嫁了的姑娘奔忙的道理。”
朱弦心里还是觉得不安:卫无镜不过是众多宗室子弟中的一个,年方及冠,就坐到了现今这个位置,凭的可不光是他龙子凤孙的身份。这人做事一向雷霆手段,滴水不漏,他若真要逼她就范,绝不会那么简单。
丁太夫人看出她所想,叹了口气:“若真到了无可转圜之时,你把事情告诉你夫君,两人商量着办。无论如何,不可因此事使你们夫妻生隙。”
朱弦低低应了声“是”,心中不免怀疑:她和谢冕还用担心夫妻生隙吗?两人之间哪是隙,根本就是沟了好不好!
“你那夫君……”丁太夫人说这话的时候有几分迟疑,“风流清俊,行事看似不羁,却连我都看不透。外间传言也不知有几分真,几分假。就说今日之事,一般男子又有几个能忍下来?他却非但忍下了,还毫无芥蒂,助了你一臂之力。阿弦切勿小看了他。”
朱弦心中一凛:祖母也觉得谢冕不简单吗?这一次,她应得更郑重了。
丁太夫人说完这一番话后,也显得有些累了,阖目道:“你先去陪姐妹们说说话吧,祖母晚些出去。”
朱弦应下,顺手拿起一条薄毯盖上丁太夫人的膝盖,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刚到门口,丁太夫人的声音响起:“阿弦,你要记得,无论遇到什么事,你不是一个人,宣威将军府永远是你的后盾。”
仿佛有什么涌上心头,热热的,令人心潮澎湃。她回头看向祖母,笑容浮起,低低“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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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春轩外,谢冕斜倚着廊柱,双目似阖非阖地听着一个面目普通,极不起眼的小厮禀报着刚刚发生的一幕。
听到朱弦顺利地倒打一把,他不由唇角微挑:“看来我是白为她担心了。”他当然知道朱弦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般单纯不谙世事,可她那张脸实在具有欺骗性,他明知她不简单,还是忍不住担心她吃亏。
而且……他眼神微暗:真的有那么巧吗?她随口搪塞卫无镜的名字也是叫“念念”。“念念,念念……”他心中默念着这名字,心中又是酸涩又是恼恨,还真是个好名字,叫他念念不忘了这些年,那么,会不会也是那个人随口搪塞他的一个假名呢?她和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