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汶怀是嘉禾大老板，只要他反对，王子凡就无法染指嘉禾，所以第一次谈判无疾而终，不过也在邹汶怀心间埋下一颗阴霾种子，自从梦工厂成立以来，所拍电影没有一部不卖座，而嘉禾只能凭借底蕴与其相争，看似棋逢对手不分胜负，其实早已落入下风，更何况如今王子凡携巨资入场，就连四大家族都要避其锋芒，何况小小的嘉禾。

    十年前嘉禾刚成立时，公司只有2oo万港币启动资金，拍了一部电影打了一场官司就花得精光，要不是遇到李晓龙，恐怕嘉禾早已倒闭，可惜李晓龙英年早逝，让嘉禾损失惨重，也错过一次发展奇遇，结果到现在，竟然被梦工厂压制，还提出并购要求。

    “阿怀，如果王子凡真要出手，恐怕不用一个亿就能击溃嘉禾！”回到嘉禾，何贯昌忧心忡忡说道，嘉禾看似家大业大，其实净资产少得可怜，院线前身是电懋的国泰院线，就连片场都是租来的，剩下的拍摄设备、办公大楼、道具用具根本不值钱，唯一优势就是电影人才资源，不过这也是致命缺点，因为只要是人，就没有不喜欢钱的，王子凡大把撒钱，不知会有多少人选择背叛！

    邹汶怀也很烦恼，别看他在王子凡面前强势拒绝，其实心里并没有多少把握，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不甘心而已，在他的带领下，嘉禾已经打开好莱坞大门，就等着大展宏图，这个时候王子凡给他来一手，心里自然反抗加暴怒，如果当时换做洪金保、程龙这样的小辈，他早就破口大骂了！

    何贯昌见状，暗叹一声，心里底气又少了三分。

    咚咚咚！

    “进！”

    “阿怀，阿昌也在啊！”进来的是刘良华，也是邹汶怀红颜知己，她从前在卲氏当演员，也是一位名气不小的艳星，同时还有一层身份，那就是罗唯的妻子，十年前嘉禾草创，罗唯夫妻也算核心骨干，李晓龙第一部电影就是他当导演，之后发展几乎和程龙版本一模一样，平时以李晓龙恩人自居，就连程龙都受不了，更别说李晓龙了，最后反目，还到处说李晓龙忘恩负义，结果少不了唉一顿打，邹汶怀也忒不地道，不但玩了人家老婆，还把罗唯逼走，从此刘良华就当了他地下情人。

    何贯昌趁机转移话题，笑道：“听说《炮弹飞车》海外分红到账，最近公司应该财务有所好转吧！”

    “入账三千余万！还有一部分资金要下个季度才能到账！”刘良华微微沉吟片刻，虽然嘉禾宣传电影盈利一个亿，但是美国分红制度与香港不太一样，而且税收也重，最后扣除制片成本，拿到手里能有三成就不错了，相对的，她更看好香港市场，笑道：“圣诞档、贺岁档就要到了，按照往年惯例，我们财务部先做了一份财务报告，你们要不要看一下？”

    虽然说的隐晦，何贯昌也能听懂，嘉禾影片基本上都是麾下卫星公司提供，赚了钱自然要分账，香港电影票房不好作假，是多少就多少，扣除各项支出分就分了，而海外票房才是大头，全权由嘉禾发行公司负责发行，也就是说卫星公司不参与，卖多少钱全由财务部账单为准，到时候查账，只要把账单拿出来，就算只有一块钱也能应付过去，嘉禾利用这个漏洞没少捞钱，大家心照不宣，久而久之就成了惯例。

    刘良华见邹汶怀、何贯昌态度，也就知道怎么做了，一切照旧！

    邹汶怀却没有一点轻松的感觉，热门档期又要到了，以往这个时候哪一次不是踌躇满志，卯足了劲大赚一笔，自从出现王子凡、梦工厂，热门档期就成了受难日，投资近千万的影片，只能收回成本，七十年代面对卲氏打压的时候，嘉禾影业也没遇到过这种困境。

    刘良华不动声色留下来，顺势坐在对面，笑问：“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的事？”

    邹汶怀没有提起王子凡要收购嘉禾的事情，笑容苦涩道：“想起一年一度的暑期档到了，有感而发，今年圣诞档嘉禾影业并无什么出彩的片子，看来又要被梦工厂碾压了。”

    “不是有程龙主演的一部影片吗！”听了邹汶怀的感触，刘良华不由皱眉，心里有种预感，这是怎么了，偌大的嘉禾，也挡不住梦工厂前进的步伐，当初那个身无分文的训练班实习生，是怎么走到今天这步的。

    邹汶怀倚在沙发上，他对别人可以摆出一副自信的样子，在刘良华面前隐瞒不了，两人都是嘉禾股东，关系密切，虽然想隐瞒，但刘良华精明能干，他有心事对方都能猜出来。

    何贯昌笑道：“没什么，阿龙这小子想单飞，我和阿怀正在头疼呢。”

    刘良华惊讶道：“他不是有了自己的电影公司吗？我们又给他嘉禾股份，他还想要什么？”

    邹汶怀冷笑几声，脸上的表情狠辣，两年前他决定打压王子凡的时候也是这副表情。

    “他想自己投资拍电影。”

    刘良华试探道：“这个要求还不至于让你这么生气，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

    “这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邹汶怀闭上双眼，继续说道：“他和三毛想把影片拿到梦工厂那边上映，现在谁不知道，我们嘉禾影业与梦工厂势不两立。”

    “他们应该是想脚踏两只船吧。”刘良华转眼就明白程龙的心思，去年新年档上映《最佳拍档》之后，梦工厂如日中天，继而又上映《僵尸先生》、《开心鬼》、《难兄难弟》等影片，最近又兼并卲氏院线，说梦工厂称霸香港影坛也为过，程龙一定是看上了王子院线排片能力，哪家院线档期好，他就把影片放在那里放映。

    嘉禾寄予厚望的数部影片都被梦工厂打击的惨不忍睹，影片被阻击是其次，《名剑》、《英雄无泪》等影片是嘉禾一次尝试，在没有洪金保、程龙等大牌明星的前提下，究竟能否撑起嘉禾影业，可惜结局是失败的，在制作成本与《僵尸先生》相近的情况下，票房被甩出好几倍，这个结论让嘉禾高层很伤脑筋，好像影片没有洪金保、程龙就扑街，公司没有洪金保、程龙就什么都不是。

    刘良华看了眼何贯昌，委婉道：“现在他们还没有公布合作方案，我们还有机会。”

    邹汶怀点了点头，他也想挽留程龙，不惜亲自出马，可惜何贯昌有二心，否则以他和程龙、洪金保的关系，不可能拦不住。

    何贯昌不说话，刘良华也沉默，程龙被谁鼓惑，这是秃子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情，心中疑云顿起，难道他想篡权？

    气氛有些诡异，何贯昌知道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尴尬道：“我已经打电话约阿龙谈了，希望他不要执迷不悟！不过三毛，我看他是铁了心跟随王子凡，除非把以前那些……”

    邹汶怀脸部肌肉抽动，心里特别愤懑，当初洪金保还是武师时候，何贯昌就给他开出四千底薪，比大公司白领还高出两倍，洪金保也因此有本钱组建洪家班，有这份恩情在，只要何贯昌开口，洪金保就没有拒绝的道理，现在竟然反过头来帮王子凡，也不知他是哪头的！

    刘良华劝了半天，邹汶怀眉毛一点也没有松开，改变了方式，笑着问道：“阿怀，最近梦工厂有什么动作么？”

    邹汶怀心想，动静都搞到嘉禾了，郁闷道：“问他干什么！”

    “以往这个时候，梦工厂早已展开宣传攻势，现在那边很平静，我觉得有些诡异，去年新年档期上映的《最佳拍档》，都宣传到曰本、南洋去了。”刘良华嘴角不禁划出弧度，香港人都知道《最佳拍档》票房突破两千五百万，可有多少人知道王子凡花了多少宣传费，光麾下佳视电视台，就每天打半个多小时的广告。

    邹汶怀深吸口气，回忆了一会，淡淡道：“最近王子凡忙着香港电灯和地产公司的事情，报刊上不都报道过吗！”

    刘良华意外道：“这么说，王子凡把事业重心移走了？”

    “如果真这样就好了。”何贯昌情不自禁感叹一下，见刘佳良惊愕之色，又解释道：“如果他把事业重心移向其他产业，就不必大费周章与我们争夺卲氏院线，依我看，这种现象只是暂时的，梦工厂夸张步伐很快、很稳，如果不是我们嘉禾基业稳固，早就和金公主那样烟消云散。”

    刘良华抚摸着额头，无奈道：“香港电灯集团做的那么大，王子凡不去主持大局，偏偏盯着娱乐事业，真搞不懂他是怎么想的，就算把我们嘉禾吞并，一统香港影坛，也只是香港电灯的一个零头。”

    “年轻人想法与我们不同的。”

    刘良华沉默一会，来到办公桌上找了几份文件，放在茶几上，解释道：“这些是今年电影海外盈利账单，我稍作改动了一下，洪金保大概有十万分红，要不要送给他？”

    邹汶怀终于笑了起来，赞道：“做的不错，既然是电影分红，还是尽早结账，对了还有宝禾公司，如果三毛执意加入梦工厂，也一起把账单清清。”

    “我知道了！”刘良华心神领会，既然宝禾公司不存在了，那洪金保就与嘉禾再无联系，宝禾公司在嘉禾还有数百万盈利，她只要勾勾笔，说不定还能让洪金保欠嘉禾一笔钱！

    气氛稍有起色时，嘉禾院线经理梁丰满脸烦恼出现，发牢骚道：“今天又有几个经理辞职，这是怎么了？”

    邹汶怀放下手中文件。郑重问道：“情况调查清楚了吗？”

    梁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叹道：“还能怎么样，我抓住几个问了半天，都说去梦工厂赚大钱。”

    何贯昌心中一动，原来王子凡早就开始动手了！

    邹汶怀气乐道：“他们几个打工的还想发财不成？”

    “这年头谁会嫌弃自己赚的少！”何贯昌对中层管理人员‘背叛’并无多大意外，嘉禾日薄西山，连王牌程龙都想好了退路，自然人心浮动。

    邹汶怀瞬间察觉到何贯昌的异常，试探道：“阿昌，你？”

    何贯昌已经和洪金保、程龙，甚至王子凡形成默契，糊弄着笑道：“我这把老骨头只要还没到走不动路的时候就不会退休！”

    刘良华没听出其中深意，还对那些背叛者感到愤怒：“他们这是什么意思？非要这个时候跳槽！”

    梁丰动了动嘴，最终忍不住问道：“阿怀，听说你们和王子凡谈判了，到底什么态度。”

    邹汶怀刚肯定心中猜测，被梁丰这么一问，又差点失神，难道梁丰也？

    原来嘉禾早已人心四散了！

    这一刻，邹汶怀有些心冷，何贯昌、梁丰是他的左膀右臂，两人背叛，就算是他也挽救不了嘉禾！

    何贯昌给梁丰使了个眼色，他现在还不想和邹汶怀摊牌，如果嘉禾能继续维系，谁愿意去梦工厂寄人篱下，毕竟他在嘉禾是二把手，到了梦工厂，排名最少十几开外，要是王子凡不重视，说不定连退休金都没保障。

    梁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在他想来，就算投靠梦工厂，嘉禾也是作为独立公司存在，因为王子凡不可能把这么大的公司并到梦工厂，而且这样做百害而无一利，为什么邹汶怀、何贯昌对此都忌讳莫深。

    邹汶怀问道：“梦工厂最近有什么动静？”

    梁丰想了会还是一头雾水，口中答道：“最近王子凡忙于其他事业，梦工厂由施楠生、黄白鸣、箫若元合力管理，这三人做事没王子凡那么大手大脚，将宣传费削减九成九！”

    刘良华古怪道：“削减这么多，那岂不是说没有宣传了！”

    梁丰笑道：“也就是在戏院门口架几幅海报，听说要收费，连电视台都不去！他们也真是的，只不过把钱从左口袋放到右口袋，这点道理都想不通！”

    邹汶怀微微放心，他把电影短片拿到电视台都需要十几万的费用。

    刘良华笑道：“应该是内部竞争问题！”

    何贯昌心想这有什么好高兴的，现在王子凡归来，一切又会回到正轨，平静背后就是更猛烈的暴风雨！此番王子凡从香港电灯、房地产等事业中抽身，绝对不是来玩票房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