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杯上冒着袅袅热气，而凌枫的声音不紧不慢：“……不光是你，对所有的留学生都是这样要求。当然不是让你们中断学业，其他留学生可以等毕业以后。你的情况有些不同，实话说吧，需要一个榜样。回国后，你可以继续学业，也可以选择直接工作，国家会妥善安排……”

    虽然说得含糊，但荆建已经明了，在这危难时刻，国家需要自己的影响力。大批留学生滞留海外，不仅是人才流失，而且影响很不好。如果在这个时候，自己能带头回国，起码有种激励作用吧？

    对此，荆建并不怎么反感，退一万步说，拿了那么多年的工资，总得办事吧？而且自己早晚会回国，更没想过要移民。

    想了想，荆建说道：“大姐，回国没问题，就是有几个要求。”

    凌枫露出笑容：“你说。”

    “我不想到处作报告、上报纸，就想做个安静的美男子。出风头的事，让别人干吧？”

    “这完全没问题。嘻嘻，还美男子？”凌枫笑啐道，“没见你在美国不出风头啊？还矫情上了。”

    “呵呵。”荆建继续道，“我在美国还有些私事。给我些时间，处理一下。”

    “九月开学之前能回去吗？”凌枫问道，“中断学业有些可惜，放心，组织上会给你联系学校。”

    “应该可以吧？”

    “那就好。”

    荆建又道：“我爱人正怀孕，而且在读博士。能不能我先回国？她毕业后再回国？”

    “你就放心吧！”凌枫对此并不在意，这次她的任务，关键是动员荆建回国，“组织上会考虑实际困难，只要你能回国。还有吗？”

    “没了，没了。”荆建乐呵呵道，“大姐，那个照顾生活的姑娘……呢？哈哈哈！”

    “哼，知道吗？大姐我现在想揍人！”

    “哈哈哈！……”

    ……

    终于放下心事。如同当年意外的出国，这次又很意外的回国。接下去的那几天，荆建处理些回国的琐事，主要是安排好赵霞等仨女。幸运的是，对荆建选择回国，她们并不怎么反对，就是因为种种原因，她们依然会在美国留一段时间。

    而在那天，又到了查克利教授的咖啡馆沙龙，荆建就与赵霞一起，准备向这位令人尊敬的老教授道别。

    这一次，查克利教授的学生们几乎全部到齐，见到已经大腹便便的赵霞，所有人的表情都相当有趣。女生们围住赵霞：

    “玛莎，恭喜你，肯定是个健康的宝宝。”

    “玛莎，我是不是没机会了呢？其实我比布兰布尔长得漂亮。”

    “玛莎，别理富丽，滚开，你这个恶心的拉拉。”

    “好吧好吧！布兰布尔，我是不是没机会啦？其实我比玛莎……咯咯咯。”

    “……”

    而荆建与男生们一起，围坐在查克利教授的身边：

    “布兰布尔，这次你总该承认，你们的政府应该推广民主？”说话的又是那位名叫华克兰的博士生。说实话，每次遇上他，他总是纠缠这样的话题，真让人感觉到厌烦。荆建认为，他不该读理工科，而应该去从政。

    “呵呵。”荆建不置可否。

    “专制阻碍了人性，是人类的毒瘤。布兰布尔，你说呢？”

    荆建终于忍不住：“还是让各国人民选择自己的政治制度吧。这不就是最大的民主吗？”

    “哦？”查克利教授饶有兴致，“布兰布尔，你有什么个人见解？”

    斟酌了一会儿，荆建决定不再忍耐，反正已经准备回国：“就说说西方民主吧！你们都知道，我们中国喜欢记载历史，从历史角度看，往往是历史的重复。”

    “在古希腊、古罗马，各城邦为了打仗，需要公民参军，为了节省军费、全民作战，于是就出现了古典奴隶制民主。给你们选票，你们为了自己打仗？没有比这个再好的理由吧？”

    “而到了近代大航海、大殖民时代，由于热兵器的出现，决定战争不再是精英的骑士，变成了军队人数的比较。同样是为了节省军费，给你们选票，你们扛着滑膛枪上战场，或者上帆船抢夺殖民地，不照样是很好的理由吗？”

    “啊？”其他人都大吃一惊，“民主……是为了打仗？”

    荆建微微一笑：“难道你们没学过中学历史吗？古罗马的民主，不断的开拓殖民地，最终成了罗马帝国。而最早出现大宪章的英国，同样是殖民地，最终成为了日不落帝国。民主——战争——殖民地掠夺——国家富强！这是一个逻辑链，明白了吗？没有中间的战争和殖民地掠夺，民主并不等于国家富强！”

    “接着呢？民主制度被慢慢玩坏，为了取悦那些罗马公民，斗兽场、剧院，甚至公开买选票。罗马帝国变成了寡头共和，然后分裂，先是东罗马帝国和西罗马帝国，再是四帝执政，最后分裂为一个个欧洲小国。日不落帝国呢？寡头变成了资本家金融寡头，性质都差不多。而取悦选票者的情况就不用我说了吧？一个个殖民地分裂出去，包括美国。而强大的日不落现在呢？呵呵，每当我看到这段历史，总觉得煞是好看啊！”

    周围已经是鸦雀无声，观点相当独特，还从未听说过，从古典西方民主的角度，分析现代西方民主制度。而且荆建说的都是历史事实，就是想反驳，都不知道该如何叙说。

    沉默了一会儿，查克利教授问道：“布兰布尔，难道你不看好西方民主国家的未来？”

    荆建耸耸肩，笑道：“制度本身并没有好坏之分，关键要适合自己。教授，今天我是来道别的。我准备退学回国。”

    “啊？”周围又是一片惊讶声。查克利教授流露出惋惜的神情，“布兰布尔，难道就不再考虑了吗？”

    “抱歉教授，国家需要我。”

    “哦。”查克利教授长叹一声，“哎！你是准备做上战场的白瑞德（《随风而逝》里的男主人公。在明知道南北战争即将失败的情况下，毅然上战场为南方战斗）吗？”

    “呵呵。”荆建笑道，“应该没那么悲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