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有剑自青城山而来
徐江南一直很惊异于魏老侠给他的桃木剑,跟一般长剑无异,却要重上很多,寻常桃木遇水即浮,他这把则是遇水则沉,更为稀奇古怪的是它比一般长剑更要锐利,他曾经去铁匠铺买过一把薄如蝉翼却吹毛断发的贴身短剑用来比较,一剑下去,铿锵一声,黄泥色桃木剑丝毫无损,手上蝉翼剑刃却断为两截,可见一般。
只是如今,短时日内,饱饮鲜血的桃木剑呈现出诡异的血红色,徐江南怕招人耳目,便用抹布包裹起来。
再提到6辰,也是可怜,徐江南本身并不是刻意寻他麻烦。只是当初十里亭初见,要说好感肯定没有,再后来春烟坊替陈烟雨撕了名剌,这事也悄悄放在心上,也打听过6府是江南道那边的小庙小佛,有个朝堂上能拿朝笏说上几句恭迎圣上的马屁说辞的老祖宗,是个闲官。靠山不错,兢兢业业做了五年黄门士子,一朝登天的大学士。
今日相遇提剑杀人算不算行侠仗义不知道,但是如果不出手,肯定心不安生。以前老许常说沙场上砍人喝酒才痛快,徐江南嗤之以鼻,至少是对喝酒嗤之以鼻。魏老侠客黄龙潭惊艳一剑之后也对徐江南说,这世上好人那么少,死了就没了,坏人那么多,多死几个不碍事,日后你行走江湖,能救几个算几个,也算作还这一剑的恩情,如何?
当消息传到雁北城6府的时候,一白发老者雷霆震怒。他便是6府客卿,岳晋南。三十年前受到6府老祖宗6慕疆的恩惠,便投身旗下,会点江湖防生手段,却对庙堂敏感,眼光毒辣。便也是他劝说6慕域委身三年,做了那黄门士子的门徒。
果不其然,三年之后,黄门士子纳兰天下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江南道的心腹6氏更是一飞冲天,晋升朝中新贵。而岳晋南更是因此受到重用。虽说如今掌握半个天下权势的陈铮似乎有意打压纳兰天下,赏了纳兰天下太子少师的名衔,谁都知道西夏太子可是没有半点影子,陈铮的子嗣似乎除了刚回宫的那个俏闺女,没了,那这太子少师?掺水掺得都快淡出个鸟来了吧。
再接着陈铮又随意找了个理由将原本吏部侍郎的6慕域调任到太仆寺卿的位置上,看似是个永无出头之日的闲差事。庙堂出身不同的同僚也是乐见其成,都私底下笑着说要有人移山咯。只是眼见纳兰天下对此无动于衷,似乎已经将6氏作为弃子。门下桃李也是劝说无故6续转投门楣。6府唯有老祖宗6慕域和岳晋南不为所动。都说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这大树粗壮着呢,半百年岁可散不了。
而岳晋南备受重用之后身份跟着6府也是水涨船高,尤其是6慕域将最心爱的重孙6辰交放到他院子生活之后,自幼孤寡人士的岳晋南更是死心塌地跟着6氏一条道走到底了。他也知道6辰这小子风流成性,有些时候也会混账一点,可但凡有点权势的世家子,谁没有点跋扈举动?
这番雁北之行,本身为了稳健,他还是亲自出马,毕竟这关系到6府未来的走势,不可不慎重,前些日子花了大把金银这才将杀寇的功劳给抢到6辰头上。而为了坐稳这份功劳,他更是让6辰出门骑马,带点侠客作风,再由门下仆役伪装成路人,大肆宣传一番,由此大事可定。
可谁能料想,这一番布阵心血被徐江南一剑给付之东流了,6府苑内一片狼藉,岳晋南的恼怒可想而知,等仆役悄声在耳边说完消息,冷笑一声。
“来人,随老夫上桃花观!”
而对这一切都不知情的徐江南,正坐在桃花观后山当初敲钟的地方,看着桃木剑上的古怪纹路,啧啧称奇。他反正是想,老道士不在了,李先生似乎也不在了,陈烟雨入了宫,魏老侠客也走了,反正自己迟早要去江南道的,不懊悔。
想好这些,徐江南便用布条裹好桃木剑。正好听到桃花观喊声冲天,下去一看,才发现大批持剑带刀的恶奴,足有二三十人之多,为首的是位白发老魁,握着一柄长枪,枪尖红缨随风而动。
只听握着长枪的岳晋南微笑说道:“道长,老夫也不是个不通情达理的人,只要你将杀我孙儿的凶手交出来。老夫自当下山,还给贵观一笔香火钱。”
只见吕清吕道士一脸无奈,苦着脸说道:“大老爷,小道真不知道杀人凶手是谁啊?又如何交付给你啊。”
本身就是强起欢笑的岳晋南转眼变了脸色,凶狠吩咐道:“不识抬举的东西。来人,给我搜,仔仔细细的搜。”
徐江南闻言也不再躲藏,这个灾祸桃花观可接不起,大方从竹林阴影处走了出来。
白发老魁岳晋南瞥见旁处迎面而来的徐江南,早就从下人那打听过杀人凶手的相貌,见状狞笑一声:“小子,等老夫砍了你的手脚,看你还如何行凶。”说话间,枪身横握,径直朝徐江南奔杀而来。
一众刁奴看向徐江南的可怜眼神恍如看一具尸体。
从头到尾,徐江南一言不发,等白发老魁只有十步之远的时候,这才猛然前冲,桃木剑入手,极为干净利落的一剑,竹叶席卷剑身。
白发老魁瞪大眼神,枪尖一托,于竹叶间顶住桃木剑猩红剑尖,竹叶四散落下。岳晋南满头白发向后飘摇,狰狞之至。
徐江南一剑被阻,并不盲目再比拼气力,借势翻身退后,身形一闪,桃木剑在地上划出一惊人沟壑,才止住身姿。
岳晋南见状摇头猖狂大笑,手腕咯吱作响。
再次袭来,气势大增,枪尖锋芒更甚。
徐江南一皱眉头,不再以硬碰硬,兀地想起书卷那四两拨千斤的手段,后脚后退半步,侧身躲过直刺胸口的一枪,纵身一跃,一脚蹬在枪尖。全身腾空而起,桃木剑在空中划出一个惊艳弧度,恍如钓客将大鱼拖出水间的取巧手法,角度刁钻砍在枪身七尺处,天衣无缝。
岳晋南虎口一麻,险些枪身脱手,露出一丝讶异,收敛起轻敌心思,怒目瞪圆,气机股荡,全身衣玦无风而动。攻势在电光火石之间一气呵成。
徐江南原本还能抽空反击,等白发岳晋南不再轻敌之后,便只有守势。像岳晋南这种老江湖,一但入了他的局势,便犹如深陷泥潭,生死已定。几番交手,徐江南衣袖上鲜红一片。
徐江南似乎也是知道这样下去必死无疑,一剑架住当头一枪,下意识拼尽全力回掠,脚下步伐瞬间紊乱,但总算是稳住身形,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白发老魁见此机会来了,哪里还有留手,哈哈大笑,长枪如风,在徐江南瞳孔里瞬间放大数倍。
徐江南下意识用桃木剑身横挡住枪尖,身体如同被万斤锤瞬间锤飞,身影像落叶一般倒向竹林。起身闷哼一声又是一口鲜血,腹内如同火烧一般。
“小子,让你猖狂,记得下辈子别多管闲事。“老魁可是深知趁你病,要你命的易懂道理。
徐江南右手紧握剑身,血顺着剑身浸入土地。转头吐出一口血水。昂着头正准备殊死一搏的时候,一道谁都没看清的黄色剑光一闪而过。
白发老魁的身影骤然不动。
徐江南昏迷之前,见到老魁的头颅咕噜坠地,双目圆睁。
一柄带有黄穗的杏花剑倒挂桃花观,自青城山而来,上面悬着一酒葫芦。
桃花观道士吕清眉目清朗,瞧见这一幕,却泪如雨下。
“傻徒儿。”